云天奇特地备下了茶水和闫欣对着坐下,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尤乾陵走出隔间,一探头就看他们相谈甚欢的情景,不由得寻思这俩是不是关系过于好了点?
他重咳了一声。
闫欣猛地抬头,一眼对上他,见他面色不好,连忙起身走过去,说:“怎么样?没问出来的话,还是我……”
尤乾陵阴阳怪气道:“我在这边苦口婆心跟人讲道理。你倒好,跟人都喝上茶了。”
闫欣:“……都说我去了,是您非要自己去的。”她探头往隔间内看,见陈岚低垂着头,神情萎靡,看着就不是很好的样子。
“还是我去吧,有时候说不定还是我这种有话直说的方式更容易问出东西来。”
闫欣正要转身,尤乾陵一只手提了她胳膊,拽着人往外走,说:“哪次我出马办的事没办妥?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没用。”
在某些方面上,闫欣确实有种尤乾陵很弱势的错觉。但被尤乾陵这么一提醒,她再仔细回忆一番,才发觉确实他并没有办砸过什么事。
“办好了说一声啊,”闫欣跟在他身后,不解地说:“你直说,我就少担这份心了。”
尤乾陵回头看她,给了她一个眼色。
闫欣顺着他的眼色往后面看了一眼,发现云天奇一直在看着她。
她:“……”
哦,原来是避着人来着。
两人一声不吭地回尤乾陵的隔间,光色昏暗,走近了才发觉门口有人。
简秋英不知何时等在了门口,见他们回来了,客套问候说:“郡爷,可好些了?”
尤乾陵虽然对内阁的这帮老古板不假辞色,但对于这些掺杂了真心假意的客套还是会接受,他点了下头道:“好些了。劳烦简大人将我们的东西带走。”
闫欣殷勤地跑进去把食盒提出来,说:“很好吃,这七天都要劳您照顾了。”
简秋英淡漠地接过去,应了一声客气,将东西交给身后跟着他的护卫,却没有离开。
他回头说了一句。
“对了,郡爷,不知您对殿下失踪的事有何看法?”
尤乾陵往里走的脚步一顿,到底还是没保持住那份心平气和。
他见跟在简秋英身后的护卫探头探脑,并不是简秋英带进来的人后回过味来,道:“原来是来问本王事的。”
简秋英道:“王府世子出事,跟进来的护卫有责。再者,大家都很忧心殿下的情况。那位老人家虽话说得很明白,但我信您。”
尤乾陵冷哼,说:“本王能告诉你的只有一句话,等明天。”
简秋英不明白,迟疑了下问:“为何?”
尤乾陵道:“因为明天,承诺的人没回来,本王就送这位老人家一块儿下去陪葬。七天后,本王自然会跟圣上请罪。”
简秋英被尤乾陵话中的戾气说得往后退了一步。
“……好,等明日。”
闫欣看着简秋英的背影,走到尤乾陵身侧,低声问:“陈岚说了?”
尤乾陵嗯了声,道:“她亲眼看到朱简活着,但是祁远也是个麻烦。现在还不能让王府的人知道结果。我们得等朱简回来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如何处理才能把事情压下去。”
他分明没有说明白,闫欣却已经有了几分猜测。
果然云天奇的猜测不是杞人忧天。
但她不明白的是,假如西南侯的困境是朱简故意造成的,尤乾陵为何还要等朱简回来跟自己狡辩?
她忽然想替西南侯确认一番尤乾陵到底准备站朱家人还是更重视西南侯和长公主的情谊。
“假如朱简和西南侯对立了,您要站谁?”
尤乾陵讶异地看她。
“你试探我?”
闫欣觉得自己确实没这个立场,而且尤乾陵作为合作人,站谁都不影响她。
但她还是问出来了。
“我只是想着,您若是想好了日后如何应对,那大可当我没问。若您明摆着日后会左右为难,那不如现在就做好取舍。”
尤乾陵一瞬间炸起的毛在她平淡地说完之后,平安地落了回去。
“我谢谢你的好意啊。”他平静无波地说,“我想好了。”
闫欣应了声。
“那就好。”
尤乾陵刻意等了一会,没见闫欣追问,斜着眼看她。
“怎么不问我怎么想的?你就这点好奇心啊。”
闫欣心说关她什么事,她问这一句就已经越界了好吗?再多问一个字都太失礼了,不符合她明哲保身的原则。
“您不是说您办的事没有失败的吗?既然如此,我为何要多问一句,显得我对您不够信任。”
这话听着就很不实在,尤乾陵疑心生暗鬼,问:“真的假的?”
闫欣温声道:“假的。不过您不用担心,即便最后真到了两难的境地,您还有我。我是最适合出手的第三者,尽管利用我便好。”
先前还觉得闫欣这种话说出来纯属气人,然而现在再听到这种话语尤乾陵低落的心绪一瞬间被这句话给填满了。
他后知后觉发觉方才和陈岚说的话番话竟然回到自己的身上。
“……你怎么这么好利用呢?”
闫欣斜眼看他。
“好用吧,算你走运,能在这么大的盛京里一眼逮住我。”
尤乾陵安稳地睡了一觉,打破了闫欣说他能睡两觉的预言。
他睁开眼的时候,闫欣正在吃东西。
“啊……”她明显因为尤乾陵突然睡醒显露出了惊慌,“我……”
尤乾陵翻身坐起来,沉着脸看她无措地看看他,又看看只剩了个底的早点。
闫欣还算机灵,立马起身说:“我去问简大人再要点。”
说着,她一溜烟跑出去了。
尤乾陵低头看了一眼只剩了两个水饺的盘子,捻了筷子夹走了。
闫欣跑回来的时候提了个篮子,尤乾陵说:“这盘子里饺子还有吗?没吃饱。”
闫欣大惊失色。
“……您不是不爱吃这玩意吗?”
尤乾陵沉下脸:“饿了不行?”
闫欣赶紧搁下手里拿来的吃食,转头又往外面跑。
“回来。”
闫欣指着外面说:“您难得爱吃一点东西,我去给您多拿点,免得那帮牲口全端走了。”
尤乾陵头一次听到把这些有身份地位的人家骂牲口,说:“不用了。我现在什么都吃。”
闫欣看着他吃了不少,才相信他说了真话。她也跟着坐下来,顺手跟着尤乾陵一起吃,说:“算算时辰差不多了,确实要多吃些,免得一会要动手没力气。”
尤乾陵道:“喜欢就多吃点,废话那么多。”
闫欣斜眼瞥他,问:“看您气色好像好些了。”
尤乾陵自己也感觉到了,但他嘴欠,混不吝地挑眉,道:“是吗?那我怎么还是觉得头疼脑热心慌气短呢。”
闫欣:“……”他长得好看,说什么都可以。
大殿中忽然发出了一声巨大的撞击声,闫欣仿佛觉得整个人都抖了下,她立刻起身,说:“我去看看。”
尤乾陵这边还在穿鞋子,闫欣人已经消失无踪了。
殿内看上去似乎和昨日没什么区别。闫欣环顾了一周,发现所有人都被震出来了——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一点疑惑惶恐不安,昨日进来时的安稳早就荡然无存。
她下意识也小心了些,一边观察四周情形一边往屏风那边靠近。
谁知屏风另一侧早就站了人,闫欣探头看了一眼,发现还是那位老者。
他真的像是个全知全能的预言家。
她拱手行了个礼,问道:“时辰到了?”
老者答非所问道:“我早了半个时辰守在这。”
闫欣觉得他像是在谴责在自己懒散,连忙指着往她这边过来的尤乾陵说:“我有个病人要照顾,分身乏术。”
靠近过来的尤乾陵听她给自己扣了这么大一口锅,无语道:“我还没死呢。”
闫欣见他到了,特地给他让出了正位,说:“站这。人出现了,第一眼就能看到。”
这时候简秋英和陈岚他们也过来了。陈岚似乎对那个位置有点抵触,往旁边挪了一点,小声和尤乾陵说:“临渊,小心些。”
她话音未落,忽然四周暗了下去。
闫欣耳朵动了下,感觉到了有什么东西在迅速朝她逼近,她下意识伸手往旁边拉了一把。
她本想抓尤乾陵,借力避开,却不想发觉自己抓到的却不是尤乾陵那身贵重的云龙纹外衣,她本能反手抓住了那胳膊,提气用力一按。
对方也不是省油的灯,在她抓胳膊的同时,握住她的手腕猛地一推。闫欣提气稳住双脚,只退了两步。
“谁。”她压低了声。
对方诧异道:“表妹妹?”
闫欣听出了这把清亮的声线,但他怎么会在这里,人回来了?
“殿下?您回了?”
“没呢,你没发现吗?这不是外面。”朱简说话的声音就在离她三步远的地方,听得出有一点忧心,但是不多。
闫欣闭眼睁眼好几次,强行让双眼适应这个地方的黑暗。
她尽快找到了对方的轮廓,也大致看到了附近的情形——他们现在身处在一个昏暗的地方,唯一的光线来自不远处的莹白色屏风。
“殿下怎么会在这里。”她问道。
朱简回道:“我还要问你呢,好好的,你怎么也被拉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