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很快传到了景华宫,苏虞这才知道鄂州居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
鄂州发生旱灾,与鄂州同在长江水系的江州情况还好吗?
两地连着同一条母亲河,拥有相同的气候环境,鄂州有旱情,江州郡怕是也不遑多让。
苏虞不免有些担心在江州的亲人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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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州
苏恒看着眼前蜿蜒细长宛如一条长河的鄱阳湖,眼里的忧虑越发深沉。
鄱阳湖有明显的丰、枯水期变化,枯水期,湖面萎缩,由湖变河;丰水期的湖面碧波万顷、烟波浩渺,宛如宽阔大海。
往年五月份,湖泊早已进入丰水期。哪像现在,四处都是干涸的湖床,看不见汪洋湖水,倒是长满了成人高的青草。
苏惟心里也不好过。
苏恒道:“老三,庄子里的收成怎么样?”
苏惟拿起毛巾擦擦脖子上的汗水,沉声道:“目前看着还行。”
苏老太爷是个非常有远见的人,当初买了田地,建好庄子后,每年都会在冬天农闲时组织佃农挖沟建渠,兴修水利。
田庄的水,来源不只有山上的山泉水,还有来自鄱阳湖的湖水。
去年十月后江州就没有下过一场雨雪。
苏惟发现田庄附近山上的溪流居然有断流的迹象,然后就让人驾着牛车送他去鄱阳湖视察,发现往日冬天也有储水的蝶形湖居然也干涸了。
蝶形湖里长满了枯草,还有很多死鱼烂虾和田螺的尸骸。
苏惟顿感不妙,觉得今年春天极有可能发生干旱,便要求佃农把田庄大部分田地都种上油菜籽和小麦。
油菜籽可榨油,是极好的经济作物。榨的油可以吃,可以卖,榨完油的菜饼也能留着肥田。小麦是粮食,不必多说。
等到油菜籽和小麦收割后,就再种豆子。只余下十来亩田地种稻谷。豆子是陆地作物,对水的需求量没那么大,从鄱阳湖引过去的水勉强还够灌溉。
至于那十来亩的稻谷,就只能看天意了。
苏惟叹口气:“只是苏家村的情况不太好。”
苏家村的人大多都种了水稻,没有水,损失就太大了。其实去年冬天,他要把田地种上油菜和小麦时,曾去村里和族老们商量过。
只是他没有苏老太爷的威信,大家并不是很相信他。
在田里种植油菜和小麦,不是说种就能种的,首先需要整田。一要断水,二要起垄沟,三要做排水沟。如此,油菜和麦子才不会被春雨沤死。
同样的,第二年若想把田地改回去,一样要整田。得把垄沟填平,田里放水浸湿,还要人力反复踩踏田泥,把泥土的空隙踩没了,之后种上稻子才不会漏水。
如此一来一回,费时又费力。
况且种了冬小麦后,就赶不上第二年的早稻种植。
麦子产量低,稻米产量高,且南方人习惯吃米饭,而不是面条馒头。
如此倒不如把田地空着,撒一把紫云英的种子,既能收割猪草,又能埋田里沤肥。直到第二年开春,直接翻地囤水种上稻子。
“当年爹不是带着村里人挖建沟渠了吗?”苏恒疑惑道。怕有旱情,苏老太爷组织族人挖的沟渠又深又宽,按理说是有水过去的。
苏惟点头:“水是有水,但周围都干,那点水又能抵什么用?”就沟里过去那点水,还不等润湿田地,就被周围干燥的空气、土地吸收完了。
苏惟回村时,村里总共五个族老就病倒了四个。
倒不是身体有什么毛病,纯粹的懊恼悔得。看到他,嗷嗷喊,早知道去年冬天就让族人和他一样种植油菜和小麦了。
整田麻烦是麻烦,但有收成啊。
不像现在,还不知道前路在哪儿?如果上天真这么一直干下去,很多族人估计要勒紧裤腰带,卖儿卖女过活。
苏惟叹口气道:“我已经给父亲写了信,言明江州的情况,估摸着再有十多天就能收到信了。”以父亲的性子,今年的收成估计不会卖,而是留着赈济族人。
苏恒也赞同这样的做法,一枝独秀不是春,万紫千红春满园。一个家族要想长久延续,齐心协力,互帮互助才是正道。
另一边,苏慎自从收到鄂州旱灾的消息后,便猜到江州的情况或许不容乐观。
他回到家,与父亲一商量,也做出了要买粮赈济族人的决定。
苏明时没有考中进士,便准备按照原来的计划回江州闭关苦读。苏慎便采买了一大批粮食,又找了镖局,让苏明时一起运回江州。
吴氏担忧地看着儿子,江州发生旱灾,回程这一路怕是不会太平。
她将缝上钱票的衣服交给儿子,细细交代道,“路上注意安全,性命为重。若是……实在不行,钱啊、粮啊,都是身外之物,保全自己最重要。”
苏明时点了点头:“娘,您放心,我会安全抵达江州的。”
“二哥,多保重。”苏明时离开汴京这天,周邑也驾马去城外送他。
“你也是。”苏明时拍了拍他的肩膀,想说什么,最后也只是叹息一声,转身上了马车。
第一批落选的秀女早已归家,名单里的人没有苏虞和周六娘。
曾经的未来姑嫂,如今却在一同选秀。
若是周姝中选,苏虞落选,亦或者双双落选都好。了若是二人一同中选……将来周苏两家,怕是不能再像现在这般和谐了。
然而君在上,臣在下,有些事情,也非他们所能左右。他现在能做的,就是带着这批粮食,尽早赶回江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