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梅里和c并排走在第八区的一处小道里,在整齐的路灯的映射下,这样的道路也不至于彻底地陷入黑暗。
看着梅里没有主动在路上挑起话题,c本来也就打算就这样一路无话地就此走下去,但想起来很多没头没脑的事情,总还是需要一个答案。
“梅里,我真的是现世的人吗?”
星点般的话语兀自闪烁着,直到梅里意外地偏过头看向c的时候,才能够发觉这话语里头的分量。
这问题曾经倒也问过,基本被梅里打着哈哈或是不正经地回答完便也就完事了。
这一次问起时,也还是让梅里有点难堪地侧过身子来,看着她那平淡无波的眼神说着:“怎么啦?终于过够了跟我一块的生活了吗?”
“为什么我想要知晓我的过去这件事,会跟和你一起生活这回事互斥?”
一切的记忆似乎都从牵起梅里的手,从那个现世与彼端的连接点一起夺路狂奔开始。
再往前的记忆似乎每每触碰时,梅里的形象就会出现在记忆的尽头,一脸混杂着怜悯和悲伤的表情摇着头,告诉她不要再深入下去了。
“也许等到哪一天,我和这一切世界混乱的产物,就会像恍然一梦一样就此消散。到那个时候再去想起这一切的话,应该也不会太迟吧。”
梅里看着前方黑暗的空中,仿佛能在虚无中看出什么实质来,口吐着白气说着这样梦幻的话。
“又来了。”c摇了摇头,说道:“只是一昧地向他人表达着自毁倾向,以此博取同情简直是再愚蠢不过的事了。”
“有些别扭的人,可能就是找不到其他的排解方式啊,至少我还有你在呢。”
梅里用肩膀碰了碰c的手臂,轻声说着:“你当然是来自现世的人没错了。”
说谎。
那么多奇怪的人不由自主地为这具躯体所吸引,那么多异常的事频频发生在这具躯体身上,倘若真的是一个无关的人,怎么可能会牵动这么多的因果?
虽然c很想这样说,但是听到了梅里接下来说出的话,这些话便实在没有办法说出口来。
“一个人生在里界,且拥有一些与生俱来的超然特质,本身就是一种诅咒。不满于现状的人们总是相互攻讦,实行控制,凭借着更不讲道理的武力压制一切,在这样的世界里生活是不会有一丝快乐的。”
可是,你也……
梅里伸了个懒腰,用双手交叉着揽住天上稀薄但唯一可见的星辰,说道:“我唯一的愿望啊,就是消灭这世上的一切法师。虽然外面的世界也充满了尔虞我诈,但还是只有它就够了。”
c低下了头,原先还想着再去询问,当日林所说的自己和东方国家文字所联通的记忆是怎么回事,放到这个时候竟然也说不出口了。
究竟是怎么回事……是自己本就软弱,还是在她面前一直都是这个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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披着倩恩的外表,无形之魔女I继续穿行在幽闭的道路之中。
说实在的,作为一个有着数百年过往的长寿者,经常把自己的身体换成年轻女孩的样子确实会有种莫名的爽感。
毕竟那种真实脉搏的青春活力,已是其他强横的长寿者所再也无法感触的东西了。
只是她似乎感觉这副身体还是缺了点什么,思来想去,还是来自于身份的所谓认同感。
一个居于组织架构底层的单位性质的个体,在能够掌握自己的命运走向前,便是连人都算不上。
既无法因这个外表引得他人的观察,又无法从这其中找到一些牵系于身的快乐,恐怕就连那姑娘自己也看不起自己。
如今贸然给了她那个富有争议和声望的皮囊,以那种幽怨而又无法出头的内在而言,恐怕除了悲哀地陷入魔怔,想要取而代之以外,还能有什么?
不过这种层级的赝品自然胜不过真货,哪怕自身的力量再强大,只要内在里追求的不是自己的东西便永无出头之日。
想到这里,I还是非常得意地干笑了两声,不知道哪天那个七夜之魔女真的对上了这个拙劣的复制品,会是什么表情。
在这一阵飞驰之中,她终于在一处扭曲的洞窟前停下了脚步。抬头看着洞窟门口那极强致幻性质的法阵,便下意识恶心地捂住了鼻子退开了两步,那个家伙终于彻底疯了吗?
这一次不用她自己进入这个诡异的住所,在她的身后,打扮装束如同流浪汉或是疯子的老妇持着拐杖走了出来。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令人感到目眩的腔调哼起来歌,要是认面前这个人为彻底的诡异生物,恐怕都不会有多少人去质疑。
“今天你到我这里来,有带上我最喜欢的花儿吗~今天你到我这里来,有带上谁的死或是沉默吗……咯咯…嗤…噗哈哈哈哈哈……”
老妇的面目已经扭曲,眼鼻口的结构几乎在脸上扭转了二十五度一样,加上本就有些歪斜的脑袋,实在不清楚若正过头颅会是什么情形。
但已是听着她来时的疯话,I便已经感觉到无比的恶心,到底是怎么回事非要求她来搅局不可?
这面目可憎的家伙记得前些年还没成这个样子来着,即便随性如I,这个时候不禁也握紧了手底的法杖。虽然这东西只是入门法师的安慰性质的东西,但现在不去稳固精神的话,光是接近这个存在精神都要被沦陷。
“遗忘之魔女勒布朗,你这是又把你的记忆送进那个喂不饱的深渊里多少?”
用着倩恩的外表,I几乎咬牙切齿地这么说着,只是好像勒布朗先前说的那些疯话都毫无指向一样,单纯是对着空气也能这么说出,此时便是看也未看I一眼,便擦肩走了过去。
再好脾气的人,遇到这么不知所谓的东西,都能够激发心中的无名火,I身上属于倩恩的那一部分外貌即刻便如同糖浆般消退着,变回了梅里的模样。
变化往往润物细无声,但即便是形态的变更,也足以让这个疯子有所感知。
“七夜…之魔女?”
面目可憎的那个老妇转过了头来,脖子的扭矩几乎连头颅也要扭断了下来,只是一边扭曲出更为可怖的神态一边转身靠近着,身体的结构也不断变化翻新了起来。
“我应该忘掉了…我应该忘掉了…”
空洞的话语,和已经变得姑且算正常的四五十岁妇女的整洁外貌,反复重复着遗忘的前提,事到如今看起来好像比刚才那个状态还要魔怔了一些。
用着梅里的外形的I这才舔了舔舌头,露出了与梅里本人有着不同意味的残忍笑容,看来还是这个外形足够能刺激这个家伙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