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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个性会被成长的环境塑造,但仍有一部分是先天塑成的,尽管梅里已不清楚自己长成以来恶劣的性格究竟哪一部分占比更多,但再去追究那些事情已无必要。

毕竟就像有人生来就衔着金汤匙,有人生来就要面对注定不会幸福的人生一样。

梅里在秩序本就扭曲而高压的里界中的一个法师家庭出生,成长的过程中,面对着最多的就是黯淡的婴儿房的天花板。

每当想要哭泣的时候应答的不是父母,而是窗外投撒而入的温柔月光。尚且懵懂的她只会在那有着魔力形态的月光的安抚下每每强忍泪水,不知右眼的泪腺坏死是否是因为这个时候的缘故。

直到再长大一点,她就适应了这片黑暗。

虽然并不明白为什么父母时常没办法待在家里,也不知道为什么稍大一些的哥哥可以跟着父母一起去工作的地方,每次都只是擅自地留下了一句“要在家里当个好孩子”就匆匆离开,错位的生活里好像根本找不到什么叫做健全而真切的爱。

唯一强烈些的感触,似乎就是生来被拥抱着来到世上的时候,紧对着她的那个如释重负般的眼神,好像在诉说着她是谁的光一样。只是自那之后,再也未能见过那样的眼神了。

如果…把爸爸跟妈妈的爱比作一块蛋糕,可能他们把大半已经分给了他们热爱的工作,哥哥取走了剩下的部分,她往往只能望着蛋糕尚未分走之前顶上的巧克力装饰,久久发呆着,才察觉到已经没有什么残羹剩下了。

这应该不是正确的理解,但并没有人曾这样扶正过她的思想。

可能是因为我不像哥哥,是个好孩子,所以才不能带着我出去吧。

她很不明白,查尔斯只是比自己大两岁,就好像跟自己着色的人生色彩毫不相同一样。谦和有礼,低调收敛,无论跟着父母在哪一块的法师机构下工作时都不会闹腾,就像后来他们来到了那月光之庭,在拉露恩的面前进修时也一样。

不公平……难道我就不是爸爸跟妈妈的孩子吗?

他能够做到的事情,我明明也能够做到啊。

隐入阴影,自另一处阴影中显现的空间法术,她也能模棱两可地模仿着查尔斯做到。

作为家系血脉中展露的封死法术的潜能,她也一一步着查尔斯的后尘展露出来。

但父亲宽厚的笑容以及母亲安心的眼神,永远只会投落在他的身上。甚至于他们在彻底消失之前,参与了罪人之庭的构建计划核心的事情,查尔斯都尚且知晓。

为什么连这种事我都能一无所知?

在议院的代行者来到家里,警告般地在两人面前摔碎了装着父母意识的灵魂牢笼的时候,梅里已经不能控制自己地尖叫了起来,涕泪和愤怒如同野火一般高涨着,但真正让她沸腾的血也凉了下来的只是查尔斯的平静的眼神。

你究竟都知道些什么,才能面对着给了你那么多爱的他们的死都习以为常?

失去了成年人的家,缓缓引渡到了那个常年寒冬的地方。说是搬家,可能更像是表示顺从的放逐罢了,作为知情者的子嗣,能够安然成人都近乎是罪魁祸首的仁慈,但真正的仁慈兴许还是让那位老妇能够抚养这样的二人。

虽然已经失去了比较的资格,但梅里还是很贪恋在那里的生活。

因为双腿无法行动的老妇一视同仁,没有办法再带着某个人离开很远的地方去了。讲述故事的时候,兄妹二人一起坐在轮椅边一同听着;指挥分担家务的时候,兄妹二人各司其职;甚至于睡前安顿着二人的心的时候,都不必遵从先后顺序,让一人陪伴一侧就那样进入梦乡。

她所图求的最基本的公平,仅仅就是一样的待遇。哪怕不需要老妇对她表现出多么强烈独到的关心,只要自己被分到的那些关注能跟查理斯一样多便足够了。

仅是在这些日子里,她还是免不了试试观察着查理斯脸上的表情,想知道他是不是因为着突然的平等感觉到不甘,还是和自己曾经一样的扭曲。

只是他并没有,就像任何一个心智健全的小孩一样,用着最正常的思维去面对新的事物,不卑不亢,也不会生出多余的想法。

多么绅士啊,就像是自己未曾受过什么冷落,还能自欺欺人地过着似是而非的生活。你就是藏得再深,也应该会有失去了彻底的瞩目时的不安的感觉吧?凭什么这么煎熬的感觉就只能让我一个人来承受?

……

日子逐渐在过去,梅里已经十四岁了。

一日,她戴着查尔斯编织得极其精致的围巾回到了寒冬之庭。

虽然感受着围巾所维持的温暖,但多少还是有些扭捏地想着,自己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才会连纺织物都没有查理斯做的那么好?

想着去取回自己的失败品的时候,才发觉屋内的老妇像是在喃喃自语着。

不知是为了给她最基本的尊重,梅里就这样立在了门外,等待着她在孩子不在的时候发完牢骚。

意外的是,牢骚的内容极其不同,说是牢骚,不如说是在控诉命运不公。原以为她会对多年以来不便行动的双腿有所意见,只是这时的她在抱怨的,竟然是查尔斯的体质。

“生来就带着阴寒至极的自毁性质的法术源流,以至于想要走法师的路都近乎行不通……你们啊,为什么非要给他留下这么一个烂摊子?让他这本就不长命的孩子去为了你们拼命呢?”

烂摊子?难道是我吗?

难道我就连给父母复仇的资格都没有么?

屋外的梅里能够察觉到老妇身上的法术感知已经非常之弱,兴许这条命也快走到了尽头,才会在无法再行看管的情况下对着自己的父母如此控诉。

只是这句话让她不禁想到了,他们第一次带自己跟查尔斯来到月光之庭时,在满月之魔女拉露恩威严的身姿前,展露了兄妹二人的法术源流。

法术源流更像是一种法师血统的纯度检验,根据产生的魔力的形态判别一个人的前景。当自己的紫色法术源流出现时,可以看到拉露恩赞许地点了点头,只是移目到查尔斯那释放后即刻让他瘫软下去的冰寒气息时,危险的眼神才在他们的眼中展露。

“年轻的旧友们啊,把他送到寒冬之庭来成长的决定绝不是错误的。他的力量长进很快,但要他真的为你们去做些什么,何尝不是把他往死路逼呢?”

屋内的声音仍在旧旧回荡,即便没有人说,也总是知道究竟为什么事情会变成了这样。

当然,已经死去的父母当然不可能预见着没能逃脱的情况,就匆匆吩咐子女去做无谓而送死般的争斗。但他们以那种方式死去,不就是一根刺在背上的毒刺,长久用痛楚唤醒着兄妹两个为了他们而复仇么?

只是,这毒刺对于梅里来说,好像还有着更加不同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