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发女人在仓库的箱堆顶端曲身喘息着,只是对于这种剧变而引导出的一种宿命感感到可笑。
怕什么来什么,哪一天能想到猎人会只因提早惦记了一个猎物数日,反而被猎物上门咬死?
直到这个局面形成之后,她才像终于想起自己来到现世是为了什么般,开始宣读起了无聊的里界的官方措辞。
“七夜的魔女,我谨代表里界对你进行追捕,议院下达过批示,如若抓到即可立即击毙……”
未等金发女人说完,梅里隔着空一记耳光结实地将她从箱堆上扇了下来,这种照本宣科的言语,换来只能是梅里不屑的目光。
“我的名号算是什么公费旅游的报销理由吗?为什么你们这些怪胎忍不住手想在现世杀人,总是要借由我的名头,是自己没有名字还是怎么回事?难道说,是没能力支配自己的行动?这可真是让人笑掉大牙。”
嘴上说着诙谐的嘲讽言语,梅里的面上却并没有带着实质的笑容。
重重摔落后,艰难爬起的金发女人看着俯瞰着自身的梅里,无疑是如同看着一辆起重机即将坠落在自己身前一样。
啊啊,早知道是这种情形,还将自己比喻为猎人的话,确实是有点像个笑话了。
“我承认我敌不过你,但你有什么必要出来伸张这种正义?”
金发女人咬牙切齿地说着,哪怕敌不过,自己也得保有着尊严放手一战。
只是倘若死前都不清楚到底是什么地方触了这个瘟神的霉头,恐怕……
她的视线不自觉地转移到了,那个一拳将那具肉山整个轰下的单马尾女孩的干净面目,这时才半张开了嘴哑口。
“注意到了吗?很好。”梅里满意地点了点头。
随即,她的面上再也藏不住那种愤怒和妒火并加的狰狞表情,琥珀色的瞳孔里好像融化了一样,伴随着她威胁性的言语继续发作着:“我对你们找乐子的行为没有异议,但找到我家可爱助手的身上了,是不是该付出一些比死还严重的代价呢?”
极致的恐惧无声地在仓库蔓延,直到确定了自己压根没有机会逃脱之后,金发女人开始打战的下关节开始发出奇异的声响。
这种短时的共振在脑海中逐渐减轻了下来,以至于那盘旋不散的尖笑声都逐渐淡去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淡淡静默的抽泣声。
是我的抽泣声吗?
尽管恐惧至此,金发女人仍然相信,自己还不至于在面对不可能击败的强敌面前会放声痛哭。
实在摸不清源头,但已经没有精力去思考了。
既然是不小心打上了你这该死跟班的主意才招致这些事情的话……
金发女人的手指偏移过去,对向着c的方向弹指射出了那发魔弹。
原本应该造成的全身擦伤,应该是被那个腐败巨人蚕食前四处拖行造成的。如果没了这种可能的话,起码也应该给你致死一击吧。
女人这样想着,下一刻意识便在从自己脑海中爆发出的剧烈恸哭声中断裂了开来。
梅里手里捏着的牢笼空无一物。
她侧过身去,看着c滑步着从腐败巨人身周闪开,然后扬手用一记长撕,在空中直接让刚出手于金发女人的那颗蓝色魔弹,原地径直爆裂了开来。
“冈尼尔,不!”
为自身魔弹几乎爆膛式的溅射所轰伤的金发女人尖啸着,浑身的血管或是法术回路自这一激变过后,直接开始散发着淡淡的蓝色光色。
膨胀回缩的短时间内能够让人感受到,她成为一颗定时炸弹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只是这种喜闻乐见的事,对于梅里来说可算不上多么戏剧化的展开。
梅里摇了摇内容已空无一物的细小牢笼,像是在对仅有金发女人一人能听到的震天撼地的恸哭声致意一样。
罗莎莉亚。女,16岁。
死于随机谋杀的钝器击打。
金发女人不知从何处再度听到了梅里对灵魂生平的陈述。
彻底的死寂和恐惧已就此降诞,先前困于脑中的一切哭喊或是狂笑声都一概清扫。
兴许这便是某些人死前最后的宁静,梅里大概还掌握着给予这种结局的权柄,她冷冷地将那空置的灵魂牢笼摔碎在了地上。
“这是献给你的,尚未发出的求救与哭号地狱。”
为无形的哭号转化出的有形声浪充斥的一瞬,四散且分裂出的声浪如刀般,四分五裂地将整个仓库肢解了开来。
那些未能切实取出的魔弹,在声浪的冲击中不幸地化作了夜晚的星辰,轰鸣着在仓库的倒塌时爆破扩散,烟尘缭绕之中,爆炸的余波将整个废墟点燃了蓝色的火焰。
仓库之外,梅里摘下了头顶属于逝者的贝雷帽,随手丢入了燃烧的苍蓝火焰之中。
能够看到这种制品经过燃烧碳化的转变过程,但无论是什么材质,最后在这种不正常的火焰下,最后都会成为一团飞灰吧。
梅里和c并肩走着,一如既往地走向了回事务所的路。
晚风吹拂,夹杂的细碎雨丝。想必再过一阵,应该就有一场大雨,可以把魔弹摧毁后的燃烧库房给浇灭了吧。
脑海是这样简单的想着,但面上却很难随着这种气息降下温度,毕竟数日后就是圣诞节了,能够在这之前提前兑现一个安稳梦乡,也是十分来之不易的。
看着c一直在摆弄自己的指套,像是对其上的奇怪纹路有些兴趣一样,梅里大致能够想到她的心绪是怎样的。
她组织了很久语言,在口中的热气喷吐之中,只是说着一些不温不火的话:“这种东西纯属就是消耗品罢了,使用的时候没有必要那么珍惜。”
虽然没有解释,她口中的东西究竟是那指套,还是罪人的灵魂,但这种无心的默契中不会有人去戳破些什么。
c没有很快回答,只是想着,这算是梅里第一次对自己敞开心扉后,送给自己的礼物吗?
虽然没有什么刻意的理由,但有些心意,应该是不会成为单纯的消耗品吧。
像是想到了什么,c转头瞥一眼梅里手中攥着的那个灵魂牢笼,问道:“这次也是只留下了一个灵魂吗?”
透过小巧的镜面,物质化的灵魂已经无法再辨认究竟是什么。
但哪怕是c也能感觉出来,这是对于死前自己的魔弹被一个常识人破解的绝望和不甘,想必那个金发女人的灵魂立体起来,就会是这样的成色吧。
梅里并没有什么为之感慨的意思,但还是迎合着c的情绪轻柔说到:“是啊,作为对那个无辜女孩的致意,那种人性不存的灵魂,就让它无生无灭的自行湮灭吧。”
c默默地点了点头,抬起头来看着降下雨丝的天幕。
也许是该如此,但什么纪念的方式,都挽回不了一个人脆弱的生命。哪怕对一个陌生无识的人,用非常规的手段去摧毁了一个人的日常,其后牵连的究竟是多少人的血和泪?
走着走着,c的脚步较梅里不禁慢了一些。
看着梅里的背影,c感觉到好像有种来自过去的记忆有些想要松动的迹象。
想了一想,也许只是错觉。
毕竟还有更多的记忆在当下以进行时在刷新着,还有什么对过去清算的理由呢?
这么想着,她加快脚步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