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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了薇兰的公司后,我缓缓地朝着医院赶去。

薇兰还没想明白,所以一时半会应该不会来医院。

不过在那之前,我其实也还有东西想和思淼聊聊。

当我抵达病房门前时,先是轻轻地抬起手,敲响了房门,随后便静静地站在原地,耐心等待着思淼给出回应。

如果他还在睡觉,我可能还要找个地方再待会。

“请进。”

屋内传来了思淼的声音。于是,我小心翼翼地推开房门,迈步走了进去。

我始料未及的是,母亲竟然也在这里。

母亲怎么在这?又发生了预料之外的事情啊。

好在,他们两人看上去相处得还算比较融洽,远比我原本所设想的情形要好得多。

母亲面带微笑,率先开口对我解释道。

“听说思淼生病了,我过来看看。”

母亲和薇兰经常联系,她应该是从那里得到的消息,然后为了缓和她和思淼之间的关系,来到了这里。

我思考后,得出了这样的判断。

在我进来的时候,思淼很平静的躺在床上。

就结果而已,他们之间的关系似乎确实有所缓和。

但我现在还有一个疑问。

我走到母亲跟前看向母亲。

“你现在不应该在S市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早上八点到的c市,在飞机上睡了一觉。”

母亲虽然答非所问,但也让我明白了她的答案。

“对不起,害你来回奔波。”

听到我这番话语,母亲愣了好一会,然后有些手足无措。

这也让我意识到了自己说错了话。

母亲那无私深沉的爱意,我本应坦然接受、心安理得地去享受,而非这般客气生疏,想必这绝非母亲所期望见到的场景。

思淼突然看向我的母亲。

“宫姨,你去帮我办个出院手续吧。我本身也没多大事,也该出院了。”

“好。”

母亲点了点头,然后朝着病房外走去。

思淼很巧妙地化解了我的尴尬。

待母亲彻底离去后,我坐到了思淼旁边。

“你对我母亲的态度似乎有所好转?你们聊了些什么吗?”

“也就是谈论了一些有关我母亲的事情罢了。倘若当年我的母亲能够如同她一般……或许也就不至于积劳成疾……而过早离世了。”

我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我不该问这个问题。

我咳了两声吸引注意力,打算说点什么来打断他的回忆。

“c市越来越热了,暑假找个地方避暑吧。”

但好像并没有起到作用,他依旧自顾自地说着。

“说实在的,有时我甚至挺希望母亲可以狠心将我抛弃,哪怕最终因此导致我无法活下来。对我来说,好像也没有大不了的。”

在提及渴望被母亲遗弃之时,思淼的声音渐渐变得哽咽起来,眼眶中更是蓄满了泪水,紧接着便不由自主地抽泣起来。

这是他的真实想法,也是他曾经快要活不下去的原因。

我在瞬间得出这样的结论。

柳姨当年应该是看出了这点,才求我照顾好她。可我当年什么都没看出来,而且直到现在,我才终于发现这点。

我不知道薇兰发现这点没有?

去年的时候,薇兰告诉我,思淼是因为被欺负的很惨,才会抑郁。

现在想来,有些可笑,他一个这么坚强的人,怎么可能简简单单的因为受到欺负而轻生。

想到这里,一股无法遏制的哀伤如潮水般涌上心头,瞬间将我淹没。

我艰难地张开嘴,打算说点什么。

“你这样,柳姨不会高兴的。”

我的劝慰就如同轻飘飘的羽毛落在坚硬的岩石上一样,没有丝毫作用。

思淼的情绪已然失控,犹如决堤的洪水一般汹涌澎湃,根本无法阻挡。

此刻的他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屏障所笼罩,外界的任何话语都难以穿透这层屏障抵达他的内心深处。

看着思淼那副失魂落魄、全然不顾他人劝阻的模样,我心中的痛苦愈发强烈起来。

不知不觉间,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顺着脸颊缓缓滑落。但我深知,事情绝不能再如此恶化下去,如果继续放任自流,后果不堪设想。

于是,我狠狠地抹去眼角的泪水,用尽全身力气死死地抓住思淼的双臂,对着他声嘶力竭地吼叫起来。

“陈思淼!你给我听着!你的命是柳姨拿命换的!你说什么也得活!说什么也得活出个人样来!”

我有些不明白,养活一个孩子有那么难吗?柳姨明明是很优秀的一个人。

突然之间,我像是醍醐灌顶一般,在刹那间想通了一直困扰着我的问题。

钢琴!

养活一个孩子很简单,但养好很难。柳姨不断的勉强着自己,尽量给予着思淼最好的东西。让思淼小时候接触到了他不该接触到的教育。

而这样的资源,拖垮了柳姨。

如果我早一点察觉到这些就好了。

柳姨把一切的苦难藏得严严实实的,独自承受,没有让任何人察觉。

柳姨的骄傲和自尊害了自己,却让思淼堂堂正正的活了下去。

我想,如果我是思淼,我也会活不下去的。

我闭上双眼,用尽全身力气强忍着内心汹涌澎湃的悲伤,脚步沉重地缓缓走出病房。

但我刚刚踏出房门,那股一直被我强行压制住的悲伤如同决堤的洪水一般瞬间将我淹没。

这不只是他的悲伤,也是我的。

我只觉得双腿发软,仿佛失去了所有力量,身体不由自主地靠向墙壁,最终无力地滑坐在地上。

尽管泪水早已模糊了双眼,但我依然死死咬住嘴唇,不敢让自己哭出声来,生怕这悲痛欲绝的哭声会透过紧闭的房门传到思淼耳中,再次给他增添痛苦和负担。

思淼在病房里冷静,我在病房外冷静,但我们都很难冷静下来。

长久以来积压在心底的复杂情感在此刻又如火山般猛烈喷发,我紧紧地抱住自己的双膝,将头深埋其中,任凭泪水肆意流淌,喉咙间不时传出一声声低沉的呜咽。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有一个温暖的怀抱从背后将我紧紧拥住,这个熟悉的拥抱就像是黑暗中的一束光,让我原本濒临崩溃的情绪稍稍得到了一丝慰藉。

可惜,它来得太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