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如霜,夜色苍茫。
阮初音惴惴不安地和好友回到大殿,一路上满脑子都在不断翻滚着江问舟对自己说的话。
“一会儿比试无论谁输谁赢,都不会影响孤的选择。你尽管上台便是。”
头顶上高悬的宫灯亮如白昼,刺得她眼睛生疼。
依偎在江玄舟怀里,久久凝视着他轮廓分明的下颌,心虚得不敢抬眼。
淡淡扫过江问舟的座位,发现其上空空如也。转眸瞬间,赫然望到他正从公公婆婆那桌返回。二老的目光不时地向她投来,带着些许痛楚、无奈还有心疼,让她瞬间绷直了背脊。
“玄舟,一会儿我。。。”刚想和夫君通气,随着宫侍一声高喊,大殿之内又变得安静下来。
江玄舟不明所以地朝爱妻看去,似乎还在等她把话说完。但是此刻,她却已经没有勇气再启口了。
清河郡主重新走到大殿中央,美目横扫全场。
休憩前大雍太子模棱两可的话语让她心里没底,也不知自己到底有没有被看上。
高坐之上,大雍帝直视她的目光深不可测。眸中似有墨色翻涌,似有碎光浮动,还夹杂着一丝不加掩饰的暗欲,令她肝胆巨颤,仅对视了一眼便惊得别过了头。
四十八岁的年纪并没有“压垮”这位帝王的身材,依旧肩宽腰窄,魁梧挺拔,看起来十分硬朗。
他的脸庞很干净,不似在座的一些同龄男子留着一副老气横秋的胡子,容貌和江问舟有着六分相似,不难看出其年轻时的飒爽英姿。眼角的几道明显的细纹印证了悠悠岁月,周身所散发出的统御力量,尽显凌云威仪。但就是这股帝王之气让孙晚宁深深忌惮。毕竟她今年只有十八岁。巨大的年龄差就像一道不可跨越的鸿沟,让她根本无法对江辰枫倾心、倾情。
如今,四下无人上台挑战。
不少人开始交头接耳起来,更有不少目光重新回落到蔡蕾身上,让她娇躯一震,向父亲投去求助的目光。
蔡智渊有点儿吃不准太子的意思,心里反复琢磨着到底他是想让蕾蕾继续上场呢还是自己想岔了?按比试规则,蔡蕾已经没有资格再上台了。
陆隐年察觉到孙晚宁的不安,眼波横扫,示意她稍安勿躁。侧眸望向江问舟,他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笃定表情,不急不躁地拨弄着扳指。一双浅藏笑意的眸子正凝视着面前的玉盏,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
过分淡定的举动让陆隐年察觉到一丝古怪,眉宇间隆起的小山又高了半寸。
而此刻,坐在对面的娇人儿正低着脑袋死命镇压着不断轻颤的双腿,内心做起了天人交战。
“初音,你是哪里不舒服吗?要不我们先回去?”江玄舟以为她坐不住了,准备找机会带她离开。
耳边响起了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吞咽声。微微抬头,江问舟正好也朝她望了过来,胸口瞬间狂跳起来。
视线向右平移,望到公公对她点了点头,顿时心脏跳得更快了。
“玄舟,一会儿无论我做什么,全是假的,你别往心里去,回头我再和你解释。”她用力拉过夫君的大手迅速交代了一番,狠狠咬下唇瓣,颤着腿慢慢站了起来。
所有的声音都在这一瞬间戛然而止。
在无数双瞳孔巨震下,阮初音迈着艰难的步伐走向大殿中央。
“临淮王妃,你?”江辰枫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猛地把头扭向江玄舟,发现他的小儿子眼里的震惊程度丝毫不亚于他。
孙晚宁整个人都石化了。她疑惑地看向陆隐年,却在不经意间扫到江问舟唇角浮起的弧度。
原来,自始至终这个男人都没有看中自己,从头到尾都在耍她!顿时心里羞愤交加,再也端不住训练有素的表情,眼中燃起熊熊烈火。
大殿之上突然扬起一阵恣意的大笑。
“有意思,真是太有意思了。临淮王妃可是还想入主东宫,日后母仪天下?是孤格局小了!”陆隐年眼中闪过一抹狠戾,看向江问舟的眼神变得耐人寻味起来。
这俩人到底是彼此倾心还是携手破局,很快便见分晓。
江玄舟怒不可遏地低下了头,右手死死攥着那只和阮初音腰间一模一样的麒麟玉,眼睛赤红得几欲滴出血来。
再抬眼时,森然的眸光直射而去,却见她对着自己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这才让他从即将崩溃的边缘拉回一丝理智,用尽所有毅力压下眼底正在卷起的风暴。
江辰枫被北月太子放肆的言语弄得颜面尽失,脸上的笑容消失殆尽。
“临淮王妃,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锐利的眼神扫过大殿,镇国公夫妇的态度令他费解,莫非他们也同意阮初音力争太子妃之位?
难道这俩人不知道自古皇媳不可二嫁吗?他已经为临淮王破了祖例,还想让他继续无底线地破例下去?顿时,看向这位新皇媳的眼神变得凌厉起来。
人心不足蛇吞象,她怎么敢!
“皇上,臣妾想与清河郡主。。。切磋才艺。”
“然后呢?你想当太子妃?”江辰枫厉声质问道。
大雍帝的态度让阮初音十分难堪,脸上的血色已经褪尽,仅靠着那层薄薄的胭脂艰难地维持着面色。
无尽的沉默把在座每一个人的心脏都吊到了喉咙口。
三朵金花眼中溢满了担忧之色。现在她们终于明白太子殿下的意图了。
秦琅和叶桑宁看不下去了,准备起身为儿媳圆上两句,这时江问舟站了起来,铿锵有力道:“有何不可?父皇您说呢?”他神色坦然,第一次在众目睽睽之下露出肆意的笑容。
父皇就他和江玄舟两个儿子。难道还有第三个选择吗?
江辰枫的脸色彻底黑了下来。
“镇国公,朕想听听你的意思。”
“微臣。。。没有想法。”秦琅强端起面色沉声回道,心里把秦观之鞭笞无数。这才是他为那三剑真正付出的代价!
江辰枫气得浑身凝聚起肃杀之气,扬起比冬雪还要冰冷的声音说道:“既然临淮王妃有意与清河郡主比试,朕允了。三场定胜负,谁拔得头筹,谁就是大雍的太子妃。”
君无戏言,大雍帝不仅亲自制定了比赛规则,还当场限定了太子妃人选。
猝不及防的决定惊得江问舟罕见地露出了一丝龟裂的表情。
“我。。。什么也不会。就算有心帮忙恐怕也心有余而力不足。”
阮初音的话语在脑中重新炸响,让他彻底放下了那只拨弄翠玉扳指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