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之上,似有雷声滚滚而来,紧张的气氛无声无息地笼罩下来。
阮初音依然没有出声。睫羽下的瞳孔时而放大时而缩小,心头的怒火正在一点一点儿地积聚着。突然间,她很想把所有知道的骂人词汇全部吐到李婵娟和江玄舟身上。
如果说最初的那一眼,她对江玄舟动心过感恩过,那么现在这种感觉已经荡然无存。
“阮初音,你可愿意嫁给临淮王为妃?”大雍帝洪亮的声音回荡在大殿之上,余音悠长。
终于问她意见了吗?
唇角的弧度压到了最低,阮初音调整完情绪后,把头缓缓抬了起来。
“不愿意。”她平静地道出三个字,声音听着轻柔,实则掷地有声。
平静的眼神直视大雍帝,决绝的态度令在场的所有人都大为震惊。
秦观之目光深沉地望着阮初音,第一次认可父亲之前对他说过的一句话:“有些人看着柔弱,其实并非如此。”
镇国公夫妇被阮初音不畏强权的勇气惊得双目微睁。尤其是叶桑宁,她本以为这个小姑娘会毫无犹豫地答应下来,毕竟能做皇家儿媳几乎是所有女子的梦想。试问谁不想麻雀变凤凰,一步登天呢?
江玄舟虽然不是太子,但他是当朝皇后的独子,又有军功傍身,九五至尊之位未必没有希望。
为何阮初音会一口拒绝那么好的机会?只能说她与秦观之之间的感情坚若磐石,可以为了他放弃一切。
想到这里,叶桑宁不淡定了,压着蠢蠢欲动的儿子,向夫君使了一连串的眼色。
秦琅望着竭力端住情绪的李婵娟和面如土色的临淮王,上前一步拱手道:“皇上,婚姻大事本就你情我愿。强扭的瓜不甜,既然初音无意王妃之位,还请临淮王另觅良缘。更何况初音本就是观之的未嫁娘,两人不日便将成婚。皇后娘娘也说了,宁拆一座庙不拆一桩婚,相信您也一定希望临淮王婚姻幸福顺遂。”
李婵娟凝视着目露绝望的儿子,气得几欲失控,杀气腾腾的眼神朝着阮初音直射而去。
这姑娘还真是让人出乎意料。
“阮初音,你可知道拒绝赐婚的后果?”
“皇上,您刚才不是在询问民女的意愿,而是赐婚?”阮初音没有看向李婵娟,而是看着大雍帝确认道。如果皇上点头,她只好带着秦观之离开大雍去别处生活了。
记得黎城的陆稚圭和宋老曾经说过可以为她重新寻个北月国的身份,而且醉仙楼也在黎城,去那儿生活也不错。
“阮初音,你是什么意思?”李婵娟对她的态度大为光火。怎么?这婚大雍帝后赐不得?非得等着皇上开金口才作数?
江辰枫今日总算看明白这三人之间的关系了。他的儿子,妥妥的单相思,硬要在两个有情人之间横插一脚。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江玄舟所受的三剑一点儿也不冤。
人要脸,树要皮,旋而摆了摆手道:“既然你无意嫁入皇家,这事就此作罢,都退下吧。”他抬起左手牢牢覆在李婵娟即将扬起的手上,威严不容置疑的目光深深扎入她的眸中,让她硬生生地把即将道出的激辞给压了下去,但是心中的杀意却在弹指间彻底爆发。她从来没有像现在那么想要一个人的命。
“阮初音,既然你无意妃位,为何要送我定情信物?”江玄舟挺直脊骨,取下领口的镀金发夹紧紧捏在指尖质问道。
他的情绪非常不稳,口吻又急又促,短短的一句话,当中停顿了两次。
“我送你发夹是为了感谢你对我的救命之恩。那时的我,能拿得出手的只有它。我并不知道会因此让你误会。我。。。很抱歉。”阮初音转眼明白了为何江玄舟会在马车里强吻她并对她说了一堆令她费解的话。
“你也知道我对你有救命之恩?那你是否还记得当日我还说了什么?”江玄舟大步走下台阶站到她面前,近得让秦观之一把将人拉下,与他重新保持距离。
时隔太久,阮初音实在想不起来他还说了什么。
江玄舟冷笑一声,帮她回忆道:“那日我说:阮姑娘的心意本王收下了,不过仅一只发夹报答本王的恩情怕是不够的。现在想起来了吗?”
空气瞬间停止了流动,气氛变得更加凝重。
江玄舟确实说过这话。所以他现在的意思是要自己以身相许来报答他的救命之恩是吗?
“王爷对初音的恩情,镇国公府会替她偿还。”秦观之将人藏到身后,迎上他锐利的目光,眼神交汇的那一刻,整个虚空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人。
眼前红光闪过,那只精致的红宝石戒指引起了江玄舟的注意,以至于他的情绪彻底失控,狠狠拽上秦观之的领口暴吼道:“别忘了你这条命是谁给你的!自己欠本王的债都没还清还想着帮她还?阮初音,你也是这么想的吗?欠本王的恩情全由秦观之来还?还是说你和他在一起也开始变得卑鄙无耻起来?”
什么意思?
江玄舟的语速很快,言语间串联的信息零零碎碎,让她有些听不明白。
“秦观之欠你什么?”她迅速抓住了重点,从那堵宽厚的阔背后走了出来。
阮初音的疑问不仅让江玄舟变得更加失控,连着江辰枫和李婵娟也跟着在眼中窜起了火苗。特别是江辰枫,他现在知道为何儿子付出那么多还走不进一个女人的心里了,敢情脑子全用在打仗上了。
李婵娟就知道江玄舟突然翻供定有隐情,什么行刺之人另有他人,全是彻头彻尾的谎言。
她重重拍了一下凤椅轰然起身,恨意滔天地道出“真相”,欲再次拿下镇国公世子。
这一次,大雍帝和江玄舟不再吭声。很快,禁卫军就将大殿里三层外三层地包围起来。
这一幕打得镇国公夫妇措手不及,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事情居然会朝着这个方向演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