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凝固了好一会儿,宴山亭才缓缓启口:“你们是在哪里遇到的八星虎?”
现在距离食人卣捕猎的季节还早,如果这个姑娘说的是真的,那么他们就得改道而行了。
“在悬崖的另一头。它们从密林一路追着我们到平原。”阮初音回忆着逃亡的场景,两行清泪从眼窝涌出,把干涸的血痕都哭化了,一张小脸看起来更狼狈了。
玄天宗的弟子嘴角猛抽,很想递上一块干净的帕子,但他们没有啊。
这几日在山里,怀里揣着的帕子又当沐巾又当脸巾还兼当抹布洗刷锅筷,实在拿不出手。
“姑娘,您别哭了,和我们好好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金山实在看不下去了,那张鹅蛋脸上现在什么颜色都有。还有她的额头,冒出的“珍珠”打湿了发鬓,粘在上面的血渍还有浅覆的尘土顺着两颊一路淌至下颌,红的黑的融汇到一起,惨不忍睹。只能把目光移向那两只白团子,寻求一点视觉上的安慰。
但是让他没料到的是,那姑娘哭得更凶了。
“你们在悬崖的另一头?只有你过来了?”宴山亭不解地盯着她问道。
阮初音忍着悲痛,哽咽着把逃亡的经过叙述了一遍。
说完,玄天宗的所有人都沉默了,
这位姑娘和那个男人的爱情可歌可泣。他们在心里纷纷为卫九思竖起了大拇指。
“大侠,您能不能帮帮我,救救我的朋友?之后必有重谢!”阮初音向为首的黑衣人投去求助的目光。
“流星崖约莫八百余丈,此地只有向北一百丈的一条窄道可以通向崖底。你,绝对走不到那里。”宴山亭思索了片刻道出事实。
要问他怎会知道得这么清楚,那是因为他们就是从崖底沿着这条儿道一路攀上来的。
每隔百丈高的地方都会有一个洞口,可以稍作停留,否则那么陡峭的山路,纵使玄天宗有着天下第一宗的美名,也很难顺利登顶。
要他们原路返回去救一个死人,不值当啊!
阮初音琢磨完黑衣男子话里的意思,凝视着杯中琥珀色的茶汤,用最快的速度饮下,又吃了四颗蜜枣起身朝玄天宗所有人鞠了个躬,道:“多谢告知!”然后转身跑出了屋子。
雨势依然很大。
她沿路观察着青苔的颜色,朝着颜色较深的方向一路北去,三百米后果真看到一条幽深的窄道。
但是大约走了一百米后,这条小道开始变得陡峭起来。初步目测,大概呈七十度斜角蜿蜒而下。难怪那人说她走不到崖底。
玄天宗的人一个个瞳孔巨震,望着那抹决绝离去的单薄身影,心中无限感叹起爱情的力量。
特别是金山,他跑到门口,痴痴地望着雨中的影子,突然羡慕起那个“死人”来。
要是有个女人也能像那位姑娘这样对自己,他这辈子死而无憾了!
“宗主,我们就让那姑娘这么走了?万一她一个重心不稳坠崖了怎么办?”金山和一群弟子忍不住开口问道。他们有点想冲出去帮忙了。
宴山亭背过身子负手而立,敛下心中的震撼。
不得不说,刚才那一鞠躬,让他受到了触动。
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有女人给他行那么大的礼,心头沉甸甸的。
“她不会下去的,一会儿就会回来。”宴山亭笃定道。那么陡的山路,又是雨天。想要下崖,除非是不要命了。
但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那个姑娘再也没有回来。
这下所有人都不淡定了。
“宗主,要不咱们去看看?”金山忍不住说道。即便是萍水相逢,好歹人家给自己行了那么大的一个礼,要是真摔死了,心里怪难受的。
“是啊宗主,大雨天的她不顾自己安危去找夫君,这姑娘。。。挺好的。”池友亮说到最后一句放低了声音。
虽然模样差了点儿,但是心地好啊!要是她愿意,娶回家也不错。有媳妇疼的男人,人生才是完整的。
宴山亭眼前不经意地浮现出那双清浅如画的眸子,心弦拨动了一下。
暴雨如注,天地间挂起了水帘。
北边的羊肠小道上空荡荡的,他的心脏稍稍一沉,纵身跃下一段斜坡,赫然望到一抹娇小的身影正低着脑袋拽着石壁上的藤蔓缓缓而下。
她的一只绣鞋已经掉落,雪白的玉足踩在带刺的枝条上,颤巍巍地缩了一次又一次,却没有减少她半点继续向前的决心。
此时,泪水早已挂满了阮初音的脸颊。钻心的疼痛让她渐渐变得呼吸不畅起来,但只要一想到卫九思被一群八星虎围攻的惨景,足下就灌满了勇气。
宴山亭呼吸一紧,抹了把脸上的雨水,下一秒人已跃至阮初音身旁紧紧揽上了她的那只不堪盈盈一握的细腰。
“你不要命了!”低喝的嗓音清晰地灌入她的耳里,让她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回眸的那一刹那,宴山亭只觉得眼前光芒万丈,照亮了他所有的记忆。
“我欠他一条命,哪怕今日粉身碎骨,也要找到他。”
阮初音露出一抹凄凉的微笑,雨水滑过她绝美的脸庞,与眼角涌出的泪水汇成一片。强烈的破碎感恍惚了宴山亭的视线,让他不禁收紧了手中的力道,把怀里轻颤的人儿搂得更紧了。
“好!我带你下去!”
他轻声说道,望了眼脚下的支撑点,带着她在最近的一个洞口稳稳落下。
山洞里有一处泉眼,两人稍作整顿,继续一路跃下,到下一个洞口再做停留,直到距离地面还有约莫百丈之际,他不再停顿,搂着怀里的人直跃而下。
一气呵成的恢弘场面惊呆了阮初音,小说里才会有的牛批人物从书里蹦出来了。
但是让她揪心的是,俩人在崖底寻了半宿,直至雨停也没有发现卫九思的踪迹。
“为什么?为什么会没有呢?”阮初音失魂落魄地环视着四周,口中喃喃低语着。就算是粉身碎骨或是遇上其他猛兽,也不该连一点儿痕迹也没有!
“没有不是更好。”宴山亭拂了两下半干的袖口淡淡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