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厢房内,水声潺潺。
沈听雪泡在浴池中舒服地发出一声低吟,挽起一绺青丝细细搓着。
身上沾染的合欢香正在慢慢褪去,但还是免不了有稍许侵入鼻腔,吞噬着他的清明。
“柳霜霜!”
沈听雪阴沉着脸,咬牙切齿地低吼着。一只大手无奈地没入浴池深处。
水波荡漾,涟漪如画。低声细语的小秘密如同那些溅玉飞珠,最终化为泡沫归于平静。
半炷香后,他一身青衫,神清气爽地重现院中。
穿过一条条抄手回廊,阁里的庭院转瞬映入眼帘。
柳丝长,桃花笑,阶草青青 ,秋千荡。
风儿轻,云儿淡,暗香浮动,人颜醉。
望着满园的盛色,沈听雪惬意地哼起了小曲儿。
倏地,二楼雅阁内的一道身影让他停下了脚步。
一位粉衫美人倚窗而立,她的发髻娇俏可爱,上面插着一支惹眼的玉叶簪子,让沈听雪一眼认出了她就是五哥心心念念要找的姑娘——阮初音。
美人的心情似乎不错,单手撑起下颌,微仰着巴掌大的鹅蛋脸出神地望着一株桃花树。
那些粉色的“云朵”遇见她,瞬间褪去了红妆,乘着清风的翅膀,飘到美人身边。
这一刻,光阴都变慢了。
沈听雪的心脏快而有力地跳动着。他怔怔地望着那抹倩影,只觉得此生“在劫难逃”。
突然,两股视线意外交汇在一起。
阮初音微微一愣,那名身着青衫的俊美男子似乎在树下站了很久。他的发梢随风轻扬,拂过清莹的面颊,为他冷峻的容色增添了一分柔软。
挺拔如松的身形和漫天飞舞的落英交织在一起,般般入画,美得让人心醉。
“初音,看什么呢?那么入神。”身后传来秦观之的声音。阮初音瞬间收回目光,微红着脸放下帷幔。
“庭院里的桃花开了,多看了会儿。”话音落下,张开右手,一朵粉色的花瓣静静地躺在掌心,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屋里的光线一下子暗了一半,但那片娇嫩的花瓣却依旧清晰地展露着它的每一条“经络”。
秦观之凝视着这份意外之美,让他想起宝月斋里有一只质地极好的芙蓉玉镯,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
“菜上齐了,下去吃点东西。”他将人搂到怀中,低下头把鼻尖凑近她的鼻尖轻轻贴了贴,眼里眼底写满了柔情。
“好。”
软软糯糯的嗓音扬起,比清风还轻,比蜜糖还甜。两片粉色的唇瓣色泽比桃花更娇,让秦观之忍不住一口咬上。
体内陡然腾起的欲望与理智激烈地搏斗着。
终于理智战胜欲望,在他的宝贝额上落下一吻,牵起她的小手下了楼。
一楼的雅间摆了两桌宴席。
戚如意、秦观之和阮初音一桌。
虞煜和马夫一桌。
五个人二十道菜,无论口味如何,幸福指数是绝对爆棚了。
清蒸黄花鱼、红烧鲚鱼、东坡肉、蟹酿橙、水晶肴肉、腊味合蒸、熏鸭、甘露汤、透花糍、广寒糕。
阮初音的目光被蟹酿橙深深吸引住了。
她很意外竟然能在此地见到这道“功夫菜”。就连秦观之和戚如意等人也不得不对阑珊阁刮目相看。光这品相,就不逊于凉城的那些豪华大酒楼。
八方镇,真是一个卧虎藏龙的好地方。
秦观之察觉到阮初音那道灼热的视线,让伙计又追加了一份。
蟹酿橙的味道重在层次。橘皮的苦味和独有的清香完美地与蟹肉融合在一起,酸酸甜甜,鲜得只觉得吃了这道菜,再吃其他菜品都觉得索然无味了。
就在他们吃得尽兴之时,沈听雪迈着稳健的步伐走了进来。
秦观之望着这位容色过人的“不速之客”,不动声色地拧了下眉头。
“在下沈听雪,是阑珊阁的东家。久仰戚剑神大名,特来拜会。”
说罢,行了个拱手礼,眉眼含笑地一一扫过秦观之和阮初音,客气地点头打了个招呼。
“你叫沈听雪?沈清欢是你什么人?”戚如意笑眯眯地看着他,猝不及防地问道。
沈听雪眉梢微微挑起,轻笑一声,如实回道:“正是家父。”
戚如意捋了一把胡子,满意地点了点头。
“不错不错,你长得比你爹年轻那会儿还要俊上三分。”他细细端视着眼前的年轻人,思绪一下子被拉回到二十五年前。
说到沈清欢,那个时候可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物。
他凭着一身琼姿皎皎,玉影翩翩的风姿得到了南星国第一美女——镇北王长女向婉容的青睐。
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沈清欢一点儿也不喜欢向婉容。之后就出现了你追我赶,你追我逃,你追我改,你追我死,你追我愿意的爱情故事。
这段感情纠葛持续了整整五年,两人才得以修成正果。
要说当年为何沈清欢死也不肯投入南星国第一美女的怀抱,就说来话长了。
简单来说,向婉容比沈清欢足足大了五岁。而且那个时候她已经嫁了好几个男人。沈清欢本就是一个孤傲,自命不凡的男人,自然不会甘心被她收入囊中。
至于后来为何沈清欢又妥协了,那就得归功于向婉容的豪横背景和她那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钞能力了。
一个女人,有钱,有权,有颜,还对你好,肯砸钱,是个男人都得心动。年龄大点怎么了,年龄大点会疼人。
瞧瞧如今回雪楼的规模,就知道当年沈清欢的选择有多正确了。
沈听雪听了戚如意的话,知道底牌漏了,耸了耸肩,让人上了坛好酒,不请自坐地和几人畅聊开来。
戚如意有着酒剑神的称号,平日里嗜酒如命。看到那坛“醉东风”,眼角瞬间添了三道褶子。
秦观之面色如常,心情却不怎么美妙。这个男人的眼睛总是有意无意地瞟向他的女人,让他非常不悦。幸好,阮初音的注意力一直放在了蟹酿橙上,一勺接着一勺吃得不亦乐乎。
“蟹凉,少吃些。喝点热的。”秦观之见她一个人吃下四份,把剩的半盅往右上角挪开一寸,盛了碗甘露汤过来。
“好。”阮初音微微点头,她觉得秦观之说的很有道理,听话地拿起勺子喝了起来。
沈听雪的眼角余光一直打量着这两人。那么亲密的互动,怕是一会儿五哥来了得疯。
不行!绝不能让他俩在阁里打起来,不然他也得跟着疯。
“不知前辈何时离开?前往何处?”酒过三巡,沈听雪试探问道。
“明日就走,去黎城。”戚如意打了个酒嗝,道出了一半。
黎城?
。。。。。。。
五哥,白来了。
现在通知他还来得及吗?
沈听雪轻轻咝了一声,连忙寻了个借口离开。
向云驰的脾气是九个兄弟里最爆的,把他惹毛了,不要说要钱了,扒了他一层皮都有可能。
海东青的速度每小时能飞两百多里,一向是最给力的。
如果说这个时候向云驰还没收到消息,那绝对是自欺欺人。
孟瑾在信上不仅提了阮初音的名字,还把秦观之和戚如意也一起顺带写了进去,不可不谓友情到位。
当向云驰看到那句:“一位美如谪仙的男子将手伸向了夫人的腰肢”还有那句“两人同住一间”时,漫天的“雪花”簌簌落下,那双几近疯狂的眼睛彻底陷入了疯狂。
“秦观之!原来是你!本尊要杀了你!”
下一瞬,他已经朝着阑珊阁疾驰而去。
冥七等人面色大骇,来不及多做思考,紧跟而上。
说到秦观之,别的江湖门派未必知晓他的大名,但是冥宫的子弟是绝不可能不知道的。
忘西山剑神的爱徒,忘西宗剑术造诣最高的弟子,下一任宗主之位的候选人。
尊主走得那么急是不是忘了那两位有多厉害?哪怕戚剑神不出手,尊主也未必打得过秦观之啊!
冥七连忙扭头朝着身后的冥九说道:“赶紧让王老和李老赶去阑珊阁。”
这段日子向云驰找阮初音找疯了,她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出动了那么多江湖力量都查不到踪迹。
这得归功于镇国公夫妇的藏人能力。那几日他们是真的一步都不让阮初音出门,派了里三层外三层的力量没日没夜地守着,生怕秦观之出来找不到人又要去捅临淮王。
能被找得到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