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村头交手失败后,两个原来对大海很不服气的同学,比之前老实了一些,但心里仍然不服气。可又过了几天,他们在县学的同学来跟他们相聚,说起了上私塾和宋大海,那同学给他们讲述了大海在县学时的事迹,他们才算是彻底臣服了。他们的结论是:大海的爹是宋江,看来宋江的儿子也不简单!
这天,课间休息的时候,这两个同学又特意把大海约到了祠堂旁边的老榆树跟前,说:“大海班长,请你站稳了,我俩正式向你行大礼,请求你同意我们跟你结为好兄弟。从今以后,我俩甘愿永远跟随你,做你的护卫,做你的大兵。请你接受俺们的大礼!”
说罢,二人竟卟嗵卟嗵跪下,给大海磕了三个响头。
私塾开学不到半个月,太公亲自来看了三次,不但站在门口观看先生讲解、学生听课,还特意让管家给他安了桌子凳子,跟学生一样坐在后面听课。他认为自己既是东家,又是督学,他不但投资设立私塾,还要监督指导教学。
当初,在那五个先生候选人当中,太公之所以选了这个姓郑的,是看中了他的三个特质。第一个就是他的名字。太公一听他姓郑名义,字光明,就觉得这个人一定很正派,做事很公正,又重道义,心里也有坚定的主张,心底定是一片光明,所以单单这个名字,就已经给了太公很深很重的好感,第二,太公就跟他探讨了孩子的培养教育、家庭治理、国家社会管理等等问题。太公觉得这个人跟他的观点几乎完全一致,两人交谈甚欢。第三呢,就是这个人曾经在县学教过书,后来因为看不惯学长和督学收受学生礼物的行为,辞掉了县学的职位回到乡里来的。从这一点来说,太公觉得此人教学的水平和学识水平,肯定比另外四个要强得多。有了这三条,至于长相,还有说话的声音,太公似乎没有察觉到,也没有感觉到有什么不同于常人的地方,因此他在跟五位先生分别交谈之后,果断定下了这位郑义先生。
开学半个月,太公不但每隔三五天就来教室里看一下,听一下,还要跟这位郑先生交谈一次,沟通一下,了解学生的表现,也听听他的想法。一来二去的,太公竟跟郑先生成了无话不谈很是默契的好朋友,加之两人年龄悬殊不大,对什么人生,国家大事,官场风气等等,有着许多相同的见解和看法,这令两人彼此都觉得心灵有些靠近。特别是一开始郑先生对于宋大海的表现很是满意,他对太公说,“您的这个孙子啊,将来可不得了,他不但聪明,而且最有头脑,反应特别快,还能做学生领袖。”
郑先生把一开始大海如何几句话镇住了那几个同学的事,大海学习扎实认真,学的又好又快这些事讲给太公听。太公听着这些,心里那个舒畅,就像有一泓清泉在心里汩汩流淌一般,清爽舒适痛快。他办这个私塾为的什么呀?不就是为了让孙子得到良好的教育,将来能真正有学识、有本事、有能耐吗?由此看来他的这个决定这个安排是无比正确的。有此考虑,太公每次跟先生交谈,都要说,“这孩子啊,进步可不小哇,只是不定性,好不了几天;说不定啊,又会出点什么事。遇有这种事的时候,你对他可千万不要客气,要求得越来越严,咱都明白,严是爱,宽是害,不能由着他性子来,你管的越严,卡的越死,他才越能学点东西,做点正事,将来也才能真正有出息呀。”
其实这何尝不是郑先生的主张呢?
刚开学这段时间,大海给郑先生和爷爷的印象是蛮不错的。可谁又能知道大海心里的苦呢?一开始他也确实是一腔热情的想学好。他想,在县学没学好,被赶了回来,令爷爷十分的恼火也十分失望。而今,爷爷为了自己,把学堂搬到家里了,自己要是再不好好学,那可就真的对不起爷爷了。所以他下决心要好好学。可惜这热度只保持了不到半月,大海就产生了一种越来越强烈的感觉,这个私塾简直就是个牢笼,把他囚在里面,每天除了吃饭,都在这间屋子里,天天如此,除了背书就是听这位郑先生念念有词的所谓讲解,再不就是听郑先生训话;每隔三五天,爷爷还要跟他谈一次话,无非就是问问先生的教学情况,他和同学的学习情况,然后爷爷就要训话,提出这样那样的要求。他觉得自己头上就像传说中孙悟空戴的那个金箍,越箍越紧、越箍越紧,也越来越难受,越来越痛苦。与此同时,他还特别想念宋大胆、朱铁拳他们,也想念宋铁柱他们。尤其是听宋铁柱说,宋大胆和朱铁拳来找过他,他心里就更不安宁。又过了两天,发生了一件事,把他的心底已经差不多熄灭了的火又拱了起来。
那天,他们正在上课,突然听到大门外有吵嚷声,声音越来越大,只是听不清楚到底是谁、为了什么在吵?正这时,他从门口望见爷爷和管家急匆匆向大门口跑去;又过了一会儿,这声音平息下去了。到中午吃饭的时候他才知道,有几个小伙子,在大门外大声吆喝着要见他,看大门的仆人既不让他们进,又制止他们在大门外喧哗,这才发生了争执和吵嚷,管家和太公出去之后,才赶走了他们。
大海知道,那一定是宋大胆和朱铁拳来找他。宋铁柱不会、也不敢办这种事。铁柱是本村的,又跟他们家挨得近,最清楚宋家的规矩,也知道大海现在干什么。既然是宋大胆和朱铁拳他们,大海心里就更加没法冷静了。他觉得对不起人家。人家来了好几趟,自己连个照面都没打,又加上随着时日的延伸,郑先生对学生的要求越来越严,特别是对他管的尤其严,就连撒泡尿拉个屎,郑先生都要给他定时间,背书一旦背不过,就用戒尺打,打他的手心、打他的屁股、还打他的肩膀。郑先生说这是爷爷特许的,说对他就要格外高标准严要求,绝对不能放松。
大海对这位郑先生,本来就没有好感,从看到他的第一眼起,大海就觉得这个人形容古怪,令人想到三国志里写的那个张松,还有庞统的形象,大海觉得郑先生的形象还不如张松和庞统。当初那四位同学造反,大海虽然帮着先生说话,但实际上心里却有点瞧不起他,觉得身为先生居然镇不住学生;可后来这位先生似乎把矛头针对了他,处处跟他作对,处处拿他发威立规矩。时间过了二十多天之后,大海再也无法忍受了。一则实在受不了这种约束和控制,二呢,先生要求的背书任务、作业任务都特别重,他真的完不成,那四个同学早就都认怂了,反正就是背不过,就是完不成,任由先生怎么打怎么训,他们虽然不反抗不吭气,但就是不背书不做作业。
其实大海还算是五人当中最出色最优秀的,因为他沦陷的最晚。但他一旦沦陷,那可就不是那四个同学能够相比的。大海觉得自己现在这样难受,这样别扭,这样不自由,根子就是这个先生和这个私塾学堂。他突然想起,当初想办私塾,不就是管家去财主家的时候,跟周老财主那一番对话引来的吗?要是不办这个私塾,也没有这个先生,自己不就可以自由的多、轻松的多,也舒服的多吗?因此他就有了一个想法:把这个私塾搅黄,让他们办不成,他不就可以自由舒服了吗?大不了爷爷再让他跟着小五、小郑,还有管家,学这学那的,那些事儿他都可以机动灵活的处理安排嘛。
这么想着,大海就决定采取他的行动了。这天课间,老师上了茅房,大海悄悄地找到了向他表过忠心、给他磕过头的大个之一,那个非常能调皮能捣蛋也能出馊点子的家伙。当然,要论馊点子怪主意,比起大海来大个要逊色不少,所以大海说什么他都听。大海悄悄地对他说:“我把他们都叫出去,你撒尿和黄泥,和了黄泥抹在先生的凳子上。别的就不要管了。记住,谁问也别承认。承认了就倒霉。”
原来,大海看清楚了,先生每一次上茅房回来,总是看都不看,一屁股就坐在凳子上,然后就开讲。时值深秋冬初季节,天气已经有些寒凉,先生已经穿上了夹衣。先生上了茅房回来,果然直接就蹲在凳子上开讲了,可他讲了不多会儿,突然觉得屁股有异样感觉,就站起身来用手去摸,哇,粘糊糊的,抽回手一看,大惊失色,天哪,怎么像大便?自己落下了?不对呀,明明没有嘛!再仔细看,凳子上竟然有黄泥!显然,大量的黄泥都沾在屁股上了。倘若是在夏天衣裳很薄,早就感觉到了。再一闻,还有一股尿骚味,先生立即就火了。把凳子抓起来,举得老高,凳子面朝着同学们,用他那老公鸭嗓,尖声叫道:“是谁,是谁干的这恶劣透顶的事儿?起来!谁干的?我可要告诉你们,你们要是自己不起来,被我查到,我对你的处罚就要加两倍。再不我就告诉太公,让他把你开了,还要罚你们家交一倍的学费!”
说罢,把凳子“卟嗵”放了下去,然后就瞪着两只灯笼眼,那张五高的脸,所有的高点都通红,并且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看着每一个同学。可这五个同学,三人不知情,大海装作不知道,做这事的元凶装得跟其他同学一样,板着脸,呆呆的看着先生,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郑先生一个一个的看着他们,看来看去,看着都像作孽者,可再仔细看又都不像。他教了这么多年的学,光在县学就教了十二年。他不相信这些孩子做了这样的恶事儿,能让他看不出来。他便背着手,下来一个一个的看,走近每个学生,都凑到脸上仔细瞅。这时同学们才闻到了他的嘴里竟然奇臭无比。可是他忽略了一点,当他看着一个同学的时候,他的屁股就朝向了其他同学,其他同学一看他的屁股上黄乎乎黏糊糊的,真像拉下了大便一样,忍不住就大笑起来;特别是那个最大个子,也是给大海磕过头的,实在忍不住,竟放声大笑起来,并且一边笑一边拍桌子。郑先生觉得这些小子实在可恶,这是在嘲笑自己吗?大逆不道!此刻他忘了屁股上有什么,只以为这些学生在嘲笑他,转身回到讲台上,拿着戒指,照着讲桌啪啪地甩着,又尖声吼叫着:“你们,简直是大逆不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你们就是这样孝敬你们的父亲吗?啊?可恶!我再问一遍,是谁,做了这恶劣透顶的事,说也不说?不说,那就停课,不上了!你们都给我站起来,全给我站着!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