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雅致自己也是懵了,等老师让她坐下的时候,她的脸颊还是热辣辣的烫。
她从没想过,在课堂上会如此丢人!
可她也没想过,都这个年纪了,还要在课堂上站着背课文啊?
还是难背的《史记·陈胜世家》。
明明熟读就可以,为什么非得背诵?
背诵这玩意儿有什么用?
她又不想考大学的。
心里气恼的不行,觉得就是赵和笙这老师成心想让自己丢脸的。
而且,赵和笙和夏晓禾男人是旧相识,只怕是为了给夏晓禾报仇的。
而夏晓禾在上课前,就跟她说了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说明她提前就背下来了。
可恶!
一下课,刘雅致眼神恶狠狠的盯着夏晓禾的背影。
一旁的方倩倩瞅见了,冷笑道,“刘雅致,你干啥?要吃人咋地?”
刘小红跟着奚落道,“她呀,是嫉妒,嫉妒我们夏晓禾同学背书背的好呗,她一个堂堂的广播站的主播员,连篇课文都背不下来,真丢人。”
“说不定她还真是找后门进的广播站呢。”
“你们胡说。”刘雅致愤慨不已,“我是凭实力进的广播站,今天这篇课文,我只是没有提前准备而已。
你说我,难道你就会背了?”
“我不会呀。”刘小红答的很干脆,一点也没有脸红,“不过,我就一个水瓶厂的职工,一个干粗活的。
你可是广播站的广播员,整天跟文字打交道,同我们这种半文盲不一样啊。
我背不好能说的过去,你背不了可就说不过去了哦。”
“就是,你是天之骄子,跟我们这种半文盲有啥好比的?”方倩倩也揶揄。
刘雅致脸色青白,却无言以对。
没错,半文盲这话是以前她嘲讽刘小红、方倩倩之流的。
他们都是这个班刚开的时候,一起进来的。
刘小红是个自来熟,一来就跟各个同学打的热乎,还主动招呼刘雅致。
刘雅致自然瞧不上她土气的样子。
每次高傲的懒的答话。
还嘲讽她们是半文盲,来这里是学习。
而她跟她们不一样,她是广播站的广播员,她高中学历,来这儿是进修。
虽然跟她们在一个班上,但她们的层次不一样的。
所以,别想跟她攀上关系。
她们不配!
因此,那一回,她几乎得罪了全班同学。
可她不在乎。
她刘雅致出类拔萃,就是天鹅,岂能跟一群鸡鸭为伍。
她们不打扰她,她还乐得清净呢。
谁知,半文盲的子弹今天会打到自己身上。
“人家夏晓禾同学就比你厉害。”
“夏晓禾同学不但会背,还理解内容。”
“你呢?那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啥意思,你弄懂了吗?”
“哈哈,她肯定没懂,不然就不会以身份取人,觉得人家农村人就差人一等,觉得一个广播站的广播员就高人一等了。”
夏晓禾听着这些同学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嘴皮子都好厉害啊。
刘雅致根本就毫无还嘴之力,只气的脸色狰狞青白。
于是,夏晓禾补了一句,“好了,大家都别说了。无论工人、农民或者文艺工作者,咱都是为人民服务,都是劳动者。
劳动最光荣,不分等级贵贱的。”
“听懂了吗?劳动不分等级贵贱。”众人又用这句怼了刘雅致。
刘雅致,“......”
书一合,拿在手里,提起小皮包,起身就跑了。
刚巧下节课的老师过来,碰见了,喊道,“刘雅致,上课了,你去哪儿?”
刘雅致头也没回,哽咽着跑了。
班上响起嘘声。
夏晓禾连忙用手势示意大家噤声。
老师进了教室,问同学们刘雅致咋回事。
大家竟然异口同声的,“不清楚!”
夏晓禾差点偷笑出声,这一帮子促狭鬼们。
不过那个刘雅致,真的,夏晓禾都不知道咋说好。
到底还是年轻不经事。
自傲,自大,内心却又极其敏感,脆弱,卑微,甚至不自信。
这么一点小事竟然哭着跑了?
明明是她先轻蔑别人,质疑别人,霸凌别人。
可别人用同样的方式对她,她就破防了。
哎.......
直至下课,刘雅致也都没回来。
放学后,夏晓禾收拾出了教室,没见着陈致远,倒是班主任赵和笙过来了。
“小夏,致远那边今天拖堂了,还要一会,他让我告诉你,稍稍等一会。”
“啊?拖堂?他也在这里上夜校?”夏晓禾吃惊不已。
赵和笙也很吃惊,“他没跟你说吗?他在夜校代课啊,正好夜校里有一批今年落榜的考生,尤其数学和英语这两个科目是弱项。
致远他这两科不错,就让他帮着辅导辅导了。
其实,教倒没什么教的,主要是帮着解解题,带着那些落榜生一起学习、复习。
刚才快放学了,有几个同学问数学题,他就给耽搁了。”
“这样啊。”陈致远还真没跟她说这些。
赵和笙随即笑道,“他大概也是怕你知道了会受影响吧。”
“为什么?”夏晓禾更不明白了。
赵和笙,“你是插班生,原本这一期的课都要结束了,夜校是不准备收人了。
这不,致远答应来夜校上课,不仅这学期,还有下学期都得来。
这样,夜校就通融一下,允你来插班......”
夏晓禾嘴巴张成了个‘o’字,没想到这么复杂啊。
“多谢你告诉我这些,那您先忙,我在这等一会。”
“去我办公室坐会吧,这里风大。”赵和笙邀请。
夏晓禾刚要拒绝,就听见陈致远的声音。
“等急了吗?”
“不急啊,正和赵老师聊天呢。”夏晓禾笑着回了一句。
陈致远已经推着自行车走来了,“行,老赵,你也早点回吧。”
“嗯,还有几本作业,改完了就走。”赵和笙朝她俩挥挥手。
出了校门,夏晓禾坐到车后座。
陈致远瞅了她一眼,发现她脖子上没戴围巾,便问,“围巾落教室里了?”
夏晓禾摸了下脖子,“哦,我今晚忘戴了。”
“那用我这个。”陈致远便很自然的解下了自己脖子上的围巾,给她围了起来。
他的围巾很软很长,像是羊绒的。
给她这一围,不但脖子,连半张脸都围住了,只露一双骨碌碌的大眼睛。
“好了。”这样风就吹不到了,陈致远很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