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侧身躺在床榻上的澹台明朗,奄奄一息。
看上去气若游丝,仿佛下一秒钟,就将‘龙虎意散,金丹碎裂’而亡。
就连澹台月自己,其实也早就绝望了,澹台明朗本人,更是心存死志,压根就没有想过,自己能够将此‘死劫’避过。
但偏偏,
这世间之事,很多时候其实往往就是这么巧合。
‘禁魂锁灵咒’,是一门九曜秘术,可以叫签订灵契之人,哪怕成就真人,也将受制于人,除非手握灵契的‘施术人’自愿散去,否则基本没有什么解法。
可.
此术还有一则秘辛。
那是只有来自九曜仙墟的一宗掌舵、大真人们,才晓得的隐秘。
当世几乎没人知道,之所以这些仙墟真人,能够拥有这一门签订灵契的‘禁魂锁灵咒’,是因为.
他们都曾经在‘太安城’里,与关中五位仙孽道首,合力围剿过‘关中王’!
这一门九曜咒法,根本的发源地,就是与‘清源真君镇魔降妖图’,一同从仙墟缝隙中,坠落在这大黑山的,后拓印流传而出的!
所以.
普天之下,若说谁有法子不用灵契,便能将其解开,
那,自然只有同时拥有‘施法与解法’的洛景了。
而此时,
随着洛景口中缓缓念诵着‘咒文’,跨越门槛,踱步而来,澹台月本来自脸颊不停垂落的泪水,‘忽’地一下顿住。
她的手指接触着澹台明朗的衣袖,凭借着金丹巅峰的实力,突然敏锐的发现了
自己父亲,澹台家的家主明朗真人!
本来几乎回天乏术的恶劣情况,竟一反常态,不禁彻底遏制住了,而且还如同‘枯木逢春’一般,渐渐好转了起来!
于是她‘嚯’得转头,
便看到了那道在彻底绝望中,忽然想起的身影,眼神怔愣了下,瞳孔中本来止住了的泪水,不由再次情不自禁的落下:
“果然是你,你果然做到了”
澹台月哭了几下,突然破涕为笑:
“这到底是什么术法,竟然连‘洞冥山’的灵契之咒,都能说破便破,这么厉害?”
正询问间,洛景已经走到了近前,一眼便看到了平素坚强,可此时凑近一看,已经哭的梨花带雨的佳人,于是撩起宽袖,便为其轻轻擦拭了两角泪痕。
澹台月眼眸忽闪着,睫毛轻颤,感受着身侧本来‘昏昏沉沉’的澹台明朗,似乎神智清醒,醒转过来后,有些不好意思,但也没有避开。
直到现在,她还恍若梦幻。
这世间.
真的有如此巧合的事吗?
她痴痴的望着洛景的身影,久久未曾回过神来。
这时候,才听到眼前男子温声道:
“我之前便说过。”
“澹台家主身上‘灵契’之事,我一肩担之。”
“既然许下了承诺,自然要尽心竭力。”
这一番言语落下,叫澹台月情不自禁的抓住了洛景袖子,抿了抿唇:
“可说到底,我之后并没有成为你的道侣呀”
对此,洛景只是笑笑:
“整个澹台家倾全族之力下注于我,我自然不能叫伱们满盘皆输。”
随着无比笃定的言语落下,叫澹台月脑子‘轰’的一声,就直接炸开了。
她‘豁’得站起身来,呼吸紊乱,胸脯几度起伏,张了张嘴,刚想说些什么。
可看到澹台明朗慢慢直起身,眉心祖窍再次蕴神,就连金丹都开始修复,闷气一咳便直起身子后。
腹中的千言万语,也只能化作三言两语,简扼述说而出。
宫裙女子明眸里带着复杂,以及丝丝难以抑制的情谊,对着眼前已经属意的男子,轻声道:
“既然如此,那,我也不能叫你赌输。”
“其实那一次以后.我一直都想找你问个清楚。”
“想要问问你”
“为何会说出那样荒诞离奇的话来?”
“即使到了现在,我也依旧不解”
“毕竟,当世还没有人能够超越九曜级,几百年春秋.或许到了你口中的‘再见之时’,你我都已身处异地,沦为两具白骨了呢,但现在.”
澹台月微微昂头,因为父亲的事,显得脸色有些憔悴。
然而当她望向洛景之时,眼底里却仿佛闪烁着细碎的星光:
“无缺。”
“未来究竟如何如何,我不知道。”
“可起码眼下,”
“我澹台月.想和你一路走下去。”
“无怨无悔。”
她从洛景衣袖滑落,紧紧的握住了他的手,攥得死死的,好像是在彰显着她的决心一样。
起码这一刻,
澹台月是真的愿意,义无反顾的拼上一切的。
对此,洛景表面含笑,实则心里还是多多少少,诧异了下。
要知道上一次两人可是不欢而散,而且从此以后,默契的不再谈论这个话题。
看来
这一次,自己是真的深深在这位‘澹台凤凰女’的心里,留下了无法消磨的痕迹了。
指缝之间,有女子垂下的鬓发轻轻扰动着,叫洛景心里泛起了涟漪。
澹台姐。
你要知道,一旦坚韧高洁的白鸢尾花,被摘下放进兜子里.
那么往后,所绽放的纯粹,便只属于他一人了。
洛景小拇指抬起,轻轻磨砂了下柔润的发丝,眼角低垂。
这时候,澹台明朗醒了,打断了二人之间的旖旎。
从浑浑噩噩中挣脱出来。
第一眼,他就看到了洛景。
澹台明朗是神志不清了。
但并不代表,对外界毫无所觉。
是宋无缺及时赶来,挽救了他的命。
关于这一点,他清清楚楚。
“看来,一年多前初来阳关城,确实是我眼拙了,毕竟我澹台凤凰女看中的人物,又哪里会是简单之辈?”
“本来这么长时间下来,我已经觉得,足够高看与你了,可没想到.”
“宋无缺啊宋无缺,你小子,竟还能给我惊喜。”
澹台明朗咳出了一口黑血,随即神采自萎靡飞速好转,就连眉心祖窍、丹田金丹,都在慢慢修复。
这对于他本人而言,简直不可思议。
于是连洛景与澹台月正紧紧牵着手,身子都贴在了一起,正在他老人家的面前,说些令他听不懂的悄悄话时,都不在意了,只是目光灼灼:
“你这术法,可是只要九曜仙墟下的‘灵契’,便都能解?”
本来还打算与澹台月多说些话的洛景。
待看到澹台明朗此时已经恢复清醒,不是互诉衷肠的时候,所以对着她宽慰一笑后,便正色道:
“如果都是真人身上的这种‘禁魂锁灵咒’所结的灵契”
“那么,我已经找到了根本的解法。”
洛景稳操胜券的样子,叫澹台明朗猛地抓住了关键,按住床沿便挺起身子,眸子里闪烁着:
“你可知南洲,诸如‘黑山杨家’、‘澹台家’等真人世家,到底有多少?”
这话一出,洛景大概就晓得澹台明朗的意思了,于是暂时按下心头的‘儿女情长’。
他拉了张椅子坐下,手指轻轻的叩击着,沉吟道:
“真人.是想要我替着诸如‘澹台家’一般,受制于‘仙墟’,不得已供其驱使的真人,解开身上的枷锁束缚?”
澹台明朗道:“不错!”
这位恢复了精气神的家主,受制于洞冥山几十年,这其中的弯弯绕绕,他自己最是清楚。
“你想想看。”
“九曜真人,哪怕只是初次开辟‘眉心祖窍’,都已经超越了十都、筑基修行者太多太多,说句万里挑一,一点都不为过。”
“莫说他人,就比如我。”
“若不是实在没有办法,我又岂能甘愿在洞冥山‘徐洞冥’手下,为虎作伥这么多年?”
“一旦有一丝机会,能叫月儿带着澹台家脱离樊笼,我便会死死抓住,这一线生机,就是你!”
“同理!”
这位纵横南洲,颇有威名的剑道真人,眼神熠熠:
“南洲如今,有名有姓的九曜真统,真人世家,足有九庭!”
“你扫了大黑山,招揽澹台家,还有七位‘真人’,其中那‘洞冥山’底下,‘大雾坪周鼎真人’,更是一位‘天人合一’的大真人!”
“这些天南海北的野心之辈有一个算一个,无不是桀骜不驯,心比天高之人物,在尚处微末之时,听从仙墟调遣,倒不会说些什么,但现在.”
“一个个都有腾云驾雾,念头炽热之能,一声‘真人’超凡脱俗,却要被人呼之即来,挥之即去,若不是没有法子,谁会愿意?”
“你如今对上玄剑派,起家阳关城,一声‘天罡府’名号,不说震颤关中,响彻南洲,也算是如雷贯耳。”
“再加上我去替你暗地里游说.”
“联络七家真人,只要你能压过‘玄剑派’一头,这南洲的‘天’,说不定就要变了!”
确实可行!
洛景不由点头。
这正是他凭借‘禁魂锁灵咒’,死马当活马医,竟然真把澹台明朗从临近崩溃的局面中挽救回来后,当时脑海里闪出的第一个念头。
真人桀骜,长年累月屈居人下,必定心中会有不忿。
而如今四大九曜‘仙墟’里,除却‘天琅山’外,另外三家掌握着七尊真人的命脉,那些人,又岂能甘心?
眼下,既然这位经营多年的澹台家主自告奋勇
那么,自然再好不过了。
“既然如此,小婿便拜托伯父,多多费些功夫了。”
起身,洛景认真的拱了拱手。
霎时间,便叫澹台明朗眼神一亮,随即哈哈大笑。
背后穿着白金宫裙的女子,本来正挽簪束发。
听到此处,面颊更是顿时微红,抽出簪子,便暗戳戳的往前刺挠了下。
只是洛景身躯坚如磐石,面对区区不痛不痒的簪子,自然是面不改色,轻轻往后一抓,便将那使坏的小手,牢牢的攥紧在了手心里。
这一次,换我来抓你。
他是那么的贪心,只是单单追逐道途还不够。
路上所见到的每一处风景,只要心头起了妄念,便都想要伸手采撷,占为己有。
天罡府二年,洛景平定大黑山。
风波蔓延了足足一月有余,近乎传遍了整个关南诸郡,化外仙门。
此一战,宋无缺斩‘离火真人’褚离火,破黑山‘铁剑真人’杨铁剑,自一路招摇崛起,时至于今,已有三尊九曜,陨于他手!
而偌大南洲,九曜真人才有几人?
不生出大的动荡,几十年都不会死一位!
短短两年,三尊夭折!
也叫‘宋无缺’之名,威震南洲!
消息飘摇,如同落叶般传遍天下。
也叫‘倒玄山’上玄剑派,顿时如雷霆震怒!
褚离火,已经叫玄剑派主险些抑制不住。
而黑山杨家.
就这么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彻底灭了,甚至连求救讯息都没发来?
莫非那宋无缺当真强悍到了这等程度,能够杀得九曜胆颤心惊?
南洲一十二郡!
临近接壤的洞冥山、天琅山,一个只剩下了孤家寡人;一个是由人反叛组建,都是元气有损,不复全盛时期。
所以‘玄剑派’姑且地盘最大,足足辐射四郡!
除却黑山杨家,陨落的褚离火真人之外。
玄剑派尚还剩下一尊‘掌剑首座’化元,以及两尊‘人族’签订灵契出身的真人!
怒火滔天的玄剑派主,在得知洛景胆大包天的行径后,当即坐不住了。
那一日,倒玄山千剑窟内,千剑倒竖,直指穹天:
“无缺小儿,胆大包天,本座必将你挫骨扬灰,以祭吾剑!”
当着化元,以及两位外道真人:‘大月岗徐家,徐文纪真人’、‘澜江宫氏、宫正文真人’的面儿,玄剑派主尽起千剑,向南而望!
那里,是‘阳关城’的方向!
玄剑派主一身‘天人合一’的道行,挥发到了极致,感染了一方小天地,使得剑气如瀑如洪,威压渊沉如海,足足半刻钟头,才算宣泄完毕。
“徐文纪、宫正文!”
“尔等与黑山杨铁剑是同时代的人物,唇亡齿寒的道理,你们不会不懂。”
“他如今被那宋无缺吞没,此獠贪得无厌,汝等若不点齐金丹,破他门庭,必定后患无穷!”
“再加上此子一而再再而三的打本座脸,我岂能饶他?”
玄剑派主提起一柄‘凛绕寒光’的月华宝剑,森冷且果断道:
“给你们半个月时间准备。”
“到时候.”
“本座亲自出手,带你们直接平了‘天罡府’!”
“很久没有人,能将本座激怒到这种程度了.”
“一个褚离火不够,还要搭上一个杨铁剑,甚至肆无忌惮,还野心勃勃的,想要向着周遭郡城蚕食?”
“‘山巅’上的人物不出手,”
“他莫非真以为.”
“这关中天下,是他区区卑微贱种,能够肆意纵横的地方不成!”
黑发如剑,锋芒毕露的玄剑派主青年样貌,字字逼人,叫在千剑窟中侍立,除却宗内仙孽出身的‘化元’真人之外,另外两尊一蓝一红的真人,本能性的眉头一皱,有些不适。
但.
也不好多说什么。
直到这来自大月岗,一身月白袍的徐文纪真人、以及那澜江宫氏,宽袍红衣的宫正文真人,两人齐齐告退,飞出了这‘倒玄山’足足十几里后。
在一处无名荒山上,二人这才暂且停歇,有了喘息与交流,且不被窥视的时机。
“文纪,你怎么看。”几乎才落脚,宫正文便眉宇凝重。
“我从来没见过玄剑派主发这么大的火,而且他的道行又精进了。”
“天人合一啊.找不到上等的天才地宝,又没什么盖世机缘,恐怕还得几十年才能有机缘迈入,差距太大了。”徐文纪俯下身子,小心的打量着周围。
在发现终于远离了‘倒玄山’的笼罩区域后,这才长吁一口气:
“我等虽为真人,超脱于众人之上,但‘灵契’一日不抹,便终究受制于人。”
月白长衫的徐文纪此言一出,宫正文眉宇阴沉:
“正是如此,而且玄剑派主将我等视若打手,我等辛苦培养出来的金丹上人,更是视如韭菜,这如何能忍?”
“修行他根本仙孽法的是门人,跟随他一起从尘封中醒来的是袍泽,可到了我等,就是可以随意丢弃、消耗的耗材,天下哪里有这样的道理!”
“你说.”
“那天罡府请动了‘澹台明朗’,秘密召开的‘天罡真人法会’,说能够解开‘灵契’,摆脱仙墟束缚,可是真的吗?”宫正文颇有意动。
“我看像是真的。”徐文纪回忆了下‘澹台明朗’的情况,全无灵契掣肘‘龙虎真意’、‘丹田金丹’的影子,便断定道:
“洞冥山徐洞冥孤家寡人,怎可能将澹台家放手?”
“所以.”
“那澹台家主肯定是寻到了别的法子。”
“而且真人何其稀少也,阳关城崛起两年,天罡府何德何能,加上那宋无缺能有三尊?”
“除非真有些底子!”
“以我来看.”
“或许,此言不假!”
“文正,你自己都没有告发,心里在想些什么,不言而喻了啊!”
徐文纪与宫文正对视一眼,互相指着彼此,哈哈笑了片刻,随即望向天罡府的范畴,目光灼灼:
“若是真的.”
“谁又愿意吃力不讨好,给他‘玄剑派主’效死?”
“解了灵契,我自回‘大月岗’、你回你的‘澜江’,到时候就算玄剑派问责,大不了远走高飞,谁鸟他!”
宫文正抚掌:“是极,是极!”
“不若同去一观!”
两尊真人商议作罢,化虹而去!
而前后三日内。
阳关城,大黑山!
方圆八百里纵横,天罡府的势力笼罩范围内!
前前后后,有足足七道真人身影,秘而不宣,尽数前来!
这就是‘人心’!
同时
若‘天罡府’操作的好.
或许这一日过后。
便足以,颠覆南洲,关南割据!
(ps:这两天怎么反复发烧…我已经请了两天假了qAq,脑袋昏昏沉沉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