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3章 她问心无愧
韦谦父女当堂请旨和离,不但拿出令人信服的说辞,连证据都一并备好。
韦映璇将罪己书、和离书都呈给皇帝。
皇帝看过后,脸色铁青。
握拳重重落在御座扶手上,“朕竟不知堂堂侯府夫人会过的如此憋屈。”
皇帝把罪己书和和离书交给太监,虽未让每个大臣看,却叫几个肱骨重臣轮流传阅。
“岂有此理!”
“难怪韦学士今日便迫不及待请旨和离,言辞间颇为偏执,原来如此。”
“本就是绝嗣之人,竟还不知收敛,几次三番羞辱、陷害嫡妻,且前头还传出不孝母亲,看来此人众叛亲离早是有迹可循。”
满朝大臣无一同情宋拓的,骂声绕梁。
气氛到位,皇帝便自然而然地道:“朕允了。韦氏,朕念你之遭遇,特准你与宋拓和离,恢复自由之身,此后,婚嫁之事,由你父亲重新做主。”
韦谦大喜过望,叩首谢恩:“臣谢陛下隆恩。”
韦映璇也跟着叩首:“臣妇谢陛下圣明。”
满朝文武大部分面带微笑,对此结局感到满意。
平日里韦谦常因满嘴之乎者也,四处批判针砭、卖弄学识而遭人反感。
许多同僚一说起韦谦皆是摇头嗤笑,再加上数月前,陈氏当街殴打韦谦,韦谦不顾君子风度呼喊求饶,叫他很长一段时间抬不起头。
今日他强势干脆地为女请命,算是扳回一局,叫满朝臣子都高看他一眼。
尘埃落定后,皇帝一摆手,便准备退朝。
却在此时,谢御史又不合时宜走了出来。
“陛下,老臣认为此事处置的不妥!”
皇帝目光凉丝丝的,“谢爱卿又觉出何处不妥来?”
谢御史仿若听不出皇帝的讽刺。
只是眼神森然,自顾自铿锵道:“陛下,臣以为,不可轻易准此和离之请。今南亭侯爵位让渡至同族,此事闹至朝堂,已是满城风雨。
不日便将传遍大历全国大街小巷,再准其和离恐将引发轩然大波,影响恶劣。
届时街头巷尾议论纷纷,朝廷颜面何存,社稷安稳,又从何谈起?”
不等皇帝说话,韦禛从容出列。
“谢大人,我侄女映璇屡遭宋拓陷害,身心俱损,乃不争之事实,若因顾及朝廷颜面而强留她于不幸之中,岂非本末倒置?再则,街头巷尾对宋拓议论纷纷,那是因他自身际遇导致,岂能归咎于和离之事?此两件事不可混为一谈。”
韦禛向来以思维敏捷,思路清晰而出名。
他反应极快,大多数时温和风趣,当然,必要时言辞也是十分犀利。
今日他罕见地半点未给谢御史面子,殿内气氛一下子紧张至极。
众人皆竖起耳朵等着谢御史如何回应。
“巧言令色!南亭侯让渡爵位乃百年罕见,今日后宋拓举国闻名,若开此先河,便会引全国上下效仿。女子本该贤惠宽容,恪守妇道,更该以和为贵!若因一时之怨、小小委屈便轻言和离,民间效仿之风一起,将动摇社稷安稳!”
他言之凿凿,将和离与社稷安稳挂钩,引得殿内议论纷纷。
“后果竟有那般严重吗?”
“但谢御史如此担忧,仔细思量,倒也很有道理。”
“毕竟是三朝元老,经验丰富,做事前习惯了三思……”
皇帝听着众臣议论,脸色发沉,紧紧抿了唇。
“谢御史,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韦谦一跺脚,竟不顾形象,怒骂起来。
“若换了你女儿嫁到此人家,天天受辱,成日受迫害,你会无动于衷吗?有道是家和万事兴,家中若不和,又怎能谈及社稷安稳?你莫要以社稷安稳为名,行自私自利之实!”
引经据典可是他的长处,他往日里是不想得罪谢御史,不代表他讲不过。
他也一点不怯,口沫横飞。
谢御史吹胡子瞪眼:“韦谦!你一派胡言,老夫何时自私自利?”
“你若不自私,为何要加害我女儿?”
“老夫何时加害于她?”
“她原本刚有些希望逃脱泥潭,你却要一脚将她踩进深渊,叫她重新过上暗不见天日的苦日子,谢御史杀人不动刀,一张嘴却堪比淬了毒的匕首……”
“你你你……一派胡言!”
就在两人吵得不可开交时。
韦映璇朝前走了一步,朝着皇帝又一拜。
她戴了帷帽,朝臣们看不清她的脸,但她姿态一流,在年轻夫人里也是百里挑一。
稍稍有所动作便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韦谦和谢御史停止了争吵,大殿里忽然安静起来。
“陛下,诸位大人。”韦映璇语调不疾不徐,如涓涓流水,声音却坚定。
“臣妇虽为女子,却知出嫁从夫,须端正品行,克勤克俭,与夫君一起振兴侯府,这些年臣妇为侯府,为宋氏一族呕心沥血,臣妇今要和离,问心无愧。”
说到此,她从袖中取出一小本账册与书信,高高举过头。
“此乃臣妇为祖宗迁坟建陵所支用钱财,是往来账目以及书信,有族人收款收条,购地手续等契纸为证。”
“臣妇深知祖宗乃家族之根,陵墓乃家族之魂,故而不惜倾尽私房,只为让祖宗尽早得以安息,让族人得以安心。臣妇自问,对宋氏已是尽心尽力,无愧于心。”
大殿角落的帷帐内忽然传出了隐隐的啜泣声。
“除此之外,臣妇年年资助族中贫寒子弟求学,接济偏支偏房贫困亲眷,为侯府上下操持家务事、料理中馈,侍奉祖母、婆母尽心尽力。”
臣妇嫁入宋氏侯府多年,本铁了心相夫教子共兴家业。是遭到前侯爷宋拓不公对待,令臣妇心灰意冷,才有和离念头,臣妇只求陛下准允和离出宋府。”
她重重的磕头,大殿里仿佛时间静止。
皇帝不说话,她便一直未停,又磕了第二个,第三个,直到有人反应过来。
百官突然开始哗然。
众人哪里料到,看似柔弱的侯夫人竟为侯府,为宋氏做了如此多的贡献。
修祖坟是大事,她一个妇人有魄力拍板,需要填进去多少银子!那可是嫁妆!
而她先前只字未提,是谢御史反对,她才略略说起此事。
她一个柔弱妇人为宋氏付出良多,所求的,也不过只是和离啊!
怎就不行?有何不行!?
众人齐齐怒目看向谢御史,埋怨的情绪空前蔓延。
谢御史抖抖衣袖,冷哼。
“皇上!”
帷帐内传来悲切的声音。
接着又有更多伴随着激动和哭腔。
“皇上英明!”是宋氏族长掀开帷幔走了出来。
他身后还跟着许多宋氏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