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1章 大事议定
族长脸色很沉,“皇帝是两月前下旨叫我等宋氏族人迁坟,归还那片宝地。到现在也未动工,不但未动工,连新的坟地也未购置。”
“迁坟历来是大事,要动老祖宗棺木骸骨,须得准备万全。皇帝虽然下了圣旨,却也轻易不会逼迫太紧,总要等咱们寻个妥善坟地。”
“然而至今过去两个多月,宋氏却全无动静,不但未动片砖片瓦,连坟地也未购置,如此便摆明是藐视皇权,是抗旨不遵。”
其他几位族老也纷纷附和。
“侯爷自己屡次受罚,现在又连累族人,若是再因迁坟一事惹怒皇帝,后果不堪设想。”
“此事不能再拖下去。”
韦映璇神情很内疚,坐在椅子上,微微低头思索状。
她心里十分清明。
老族长眼瞧着又瘦了一圈,想是为此事整日吃不好睡不好所致。
族老们一个个也都将急躁表现在脸上。
宋拓等的便是这一日,族长与族老们是等不及,将要做让步了。
买地修坟是大事,宋拓却一直耍赖拖着,他想的无非是叫各家多出血,侯府少出些。
或是降低档次,随意购买一处便宜地皮,接着压低修建成本,将祖坟修的简朴些,目的是少花银子。
他无外乎是这两个打算。
侯府的公账上如今还剩十万两,账面上瞧着很充裕。——是她特意留的。
所有属于侯府的铺面庄子,皆是表面上繁荣,日进出流水都很高。
实则内部资金链早已被抽空,她不但抽走了流动资金,还凭借多年的信誉在外先赊了货。
今后她一旦离开侯府,侯府很快就会在下一个人手中爆雷。
这些事韦映璇做的很仔细,任凭多么有经验的掌家人也很难看出什么。
她之所以还给账面上留这么一大笔钱,是打算好了要留作迁坟。
买地修坟,宋氏族人自然不愿寒酸,最次也要保持和从前一个档次。
从前的坟地,是老先祖鼎盛时期修的,那时候有战功在,高祖皇帝动辄赏赐都是大金叶子、大金鱼,地皮更是直接赏赐给了太上祖,根本未花钱。
那时候太上祖住持修建尚且费力,更莫说换作如今。
要维持体面,花销定然少不了,侯府出一半,十万两差不多刚好用尽。
韦映璇是打算,在走之前做主为宋氏做件好事。
叫宋氏族人都记得她的好!
这件好事她做了,当然不能不留名。
“族长,各位族叔。”她话说的很直接:“此次惩罚因侯爷而起,侯府理应拿一半,自是理所应当,是侯爷一直未松口,映璇才拿不出银子。”
族长点点头表示谅解,几位族叔也给她宽抚的目光,“我们早知晓了,此事是卡在侯爷处,是侯爷不肯出大头,与我们这些族人斤斤计较钱款。”
韦映璇叹息,“我虽然掌家,掌的却是宋家,寻常万两以下的钱动用,我尚且还可随意做主,买地建坟若不想寒酸,便要数万两起步,无侯爷点头,库房婆子那里也过不去的。”
族长枯瘦的手掌搭在膝盖上,重重拍了拍,“我们知道你的难处,但此事却不能一直搁置不理,宋氏族人不能不管前途。不行就降低预算,寻偏远处做坟地,修坟也不必豪华了,任凭外人笑话,总比违抗圣旨的好。”
——果然妥协了。
话也说的很辛酸。
宋氏祖坟在满京城贵族中,规格都不算低。
如今要迁坟,新坟却越来越小,越来越寒酸,作为族人心里自然不好受。
她激动地摇头:“万万不可,宋家先辈当年用血汗换来子孙昌泰,我作为侯夫人,当着侯府的家,无论如何也不忍见祖先受寒酸之苦。”
“今日族长和族叔们既然来了,我也有一事想和诸位相商。”她道:“买地修坟迫在眉睫,族老们可直接去办……我做主,银子侯府出六成,侯爷既然不同意,那么这钱我与婆母先以嫁妆填补。事后再想办法,慢慢说服侯爷,一点点从侯府中公里将这笔钱归还我们婆媳,如此,可解燃眉之急。”
族长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想不到她一个弱女子,可以为族中大事作出如此奉献。
族老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纷纷欲言又止。
韦映璇涩然一笑,“诸位长辈不必劝,我已决定了,此事,唯有如此才可解决。我和婆母向来勤俭,当初的嫁妆经营得当,如今都小有资产,我算过,刚好凑得出这笔钱。”
她比了个手势。
族长眼中现出欣喜,虽然心头矛盾,却还是立刻答应,“侄孙媳,你如此大义,我代宋氏族人谢过你。”
郑重拱手致谢。
身为族长,向一个小辈拱手礼,是很重的礼。
在族长看来,族中妇人出私房钱事小,祖宗迁坟事大!
大事面前孰轻孰重一目了然,他自然不会婆婆妈妈,当场不迟疑地答应了。
韦映璇诚惶诚恐,连忙扶起族长,“您快请起,我虽是妇人,也知晓人活在世上,首要的信念便是上不可愧对祖先,钱财乃身外之物,祖先长眠之地更重要。”
族长和族老今日来之前,都是做了让步的准备。
只要侯府赶紧出钱,少出些就少出些,只要先赶紧动工。
但想到新坟无法和曾经的辉煌比,心头的落差还是叫他们心堵,觉得愧对祖宗。
但没想到事情出人意料的顺利,侯夫人通情达理,也十分有魄力。
一个妇道人家,竟有勇气以如此吃亏的方式解决族里麻烦。
“宋拓作为宋氏子弟,又继承了祖先的爵位,却连她一个妇道人家都不如!可悲啊!”
“映璇这次又未叫人失望,这个孩子心善,知晓大义,咱们几个作为宋氏族人,这份情不能不记。”
“日后但凡她有需要,咱们那几个老骨头要帮衬一把。”
回去的路上,几位族老各自感慨。
这时间,宋拓那处新购置的宅子里也是节日氛围浓厚。
峰哥儿带着方亭回新宅子。
带着方亭进上房,还要带他入席面。
“良少爷,奴才去外头等候,您如此抬举奴才,奴才却得挨侯爷板子了。”
“不许自称奴才,你可是我好兄弟,趁着我娘和我爹没来,你先陪我坐会儿。”拽着方亭要落座。
方亭很警惕,他知晓自己的身份在贵人眼里比烂泥还不如,绝不会容他入席。
他便说什么都不肯坐。
两个人拉拉扯扯,恰被进屋的韦映雪瞧见了。
“你!”韦映雪尖声将方亭呵斥出去,“你一个卑贱书童,怎得如此没大没小?这位置也是你能坐得?”
她原先自诩21世纪来的文明人,很不屑古人的贵贱尊卑。
如今却不知不觉比古人还看重。
倒是随后跟进来的宋拓,对此未多在意,摆摆手说:“他是忠良的书童,也非伺候的奴才,既然忠良想请他坐,就坐吧。”
“我父亲都发话了,你快坐。”
方亭战战兢兢地坐下了,却觉得韦映雪的目光如一把刀,扎在他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