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雕花窗户洒进来时,我正小心翼翼地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药,准备送往紫宸殿给皇帝陛下送去。
就在穿过庭院,快要走到紫宸殿门口的时候,突然看到李公公急匆匆地提着袍角朝我跑来,他的脸色苍白,额头上还挂着几颗汗珠,看起来十分焦急。
“太子妃娘娘!不好了!陛下又咳血了!”李公公的声音带着一丝恐惧,让我心中一紧。手中的药碗猛地一晃,滚烫的药汁溅到了我的手背上,顿时一阵火辣辣的疼痛袭来,但我已经顾不上这些了,连忙提起裙摆,朝着紫宸殿飞奔而去。
殿门在我面前迅速打开,一股浓烈的血腥气夹杂着安息香的味道扑面而来,直冲进我的鼻腔,让我有些作呕。我强忍着不适,一眼就看到了躺在龙榻上的皇帝舅舅。他的脸色苍白如纸,嘴唇毫无血色,原本威严的龙颜此刻也显得异常憔悴。
“父皇!”太子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他比我更快一步冲到了龙榻前,满脸都是担忧和恐惧。我定睛一看,只见皇帝陛下的明黄色寝衣前襟上染着斑驳的血迹,触目惊心。他那原本干枯的手紧紧地抓着床帐,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着青白,仿佛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
我急忙接过宫人递过来的帕子,轻轻地擦拭着皇帝舅舅嘴角的血渍。
当我的指尖触碰到他那急促起伏的胸口时,我能感觉到他的呼吸是如此的微弱,这具曾经威震四海的躯体,如今竟然变得如此单薄,就像一片脆弱的枯叶,仿佛风一吹就会飘散。
“传太医令!”太子的声音有些发颤,他腰间龙纹腰带上的玉珏因为他的动作而不停地碰撞在床沿上,发出清脆的叮当声。我连忙按住他那青筋暴起的手背,安慰道:“师父昨夜就已经来了,现在正在偏殿候着呢。”
唐羽落背着药箱,脚步匆匆地迈入殿内。她面色凝重,额头上甚至还挂着几颗汗珠,显然是一路疾驰而来。
一进殿门,便快步走到皇帝床前,迅速打开药箱,取出一排银针。她的动作娴熟而精准,眨眼间,银针便如流星般落在皇帝的几处大穴上。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半盏茶后,皇帝原本急促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那口堵在喉咙里的气终于喘匀了。他紧闭的双眼缓缓睁开,原本浑浊的眼底也逐渐浮现出一丝清明。
“琛儿……”皇帝的声音有些虚弱,他伸出一只手,摸索着枕边。太子见状,连忙上前握住那只颤抖的手。
皇帝的另一只手缓缓从枕头下抽出,一个明黄绸布包裹的东西被他推到了太子怀中。那玉玺上的金丝盘龙栩栩如生,仿佛随时都会腾空而起。此刻的太子却无暇欣赏这精美的玉玺,他只觉得那玉玺的棱角硌得他眼眶发酸,几乎要落下泪来。
皇后站在一旁,手中捧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看到这一幕,她的手不禁晃了一下,瓷勺碰着碗沿,发出一阵细碎的声响。
“陛下,这是……”皇后的声音有些发颤,她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又不知如何开口。
皇帝并没有看她,他的目光落在了帐顶盘旋的五爪金龙上,仿佛那金龙能给他带来一丝慰藉。
“陪朕去行宫吧。”皇帝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无法抗拒的力量,“让若棠侍药,你陪朕去看一场春雪。”
这句话,他是对皇后说的。然而,当他的目光扫过太子时,眼角却滚下了一滴混浊的泪,那泪顺着他的脸颊滑落,浸湿了绣着十二章纹的枕巾。
太子见状,心中一阵酸楚,他“扑通”一声重重跪在脚踏上,额头紧紧抵着父亲的手背,哽咽道:“父皇,儿臣……”
\"十年前黄河决堤,朕三日未眠守堤。\"皇帝指尖划过太子眉骨,\"你如今眼下的青黑,倒像极朕当年。\"他忽然剧烈咳嗽,我忙将参片压在他舌下。
殿外,檐角的铜铃在风中摇曳,发出清脆的声响,仿佛是岁月的低语。穿堂风裹挟着雪粒子,如同一群顽皮的精灵,呼啸着扑进殿内。我静静地站在窗前,凝视着那株历经百年沧桑的老槐树。
老槐树上,积雪压断了几根枯枝,在这残败的景象中,竟有几点新绿顽强地冒出头来,在洁白的雪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这点点新绿,仿佛是生命的奇迹,给这寒冷的冬日带来了一丝生机与希望。
我转过身,看着病榻上的皇帝,他的脸色苍白如纸,气息微弱。我走到他的床边,接过皇后舅母手中的药碗,轻轻吹去表面的热气,然后试了试温度,确定不烫后,才将药碗递到皇帝舅舅嘴边,柔声说道:“父皇,安心养病,儿臣定当竭尽全力,不负父皇所托。”
然而,我的话还未说完,皇帝突然伸出手,紧紧地攥住了我的手腕,他的力道之大,让我不禁吃了一惊。我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只见他的眼底迸发出一丝锐利。
“若棠!”皇帝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你一定要尽全力协助太子,无论遇到多大的困难,都不能退缩。”
我连忙点头,应道:“儿臣遵命。”
这时,一直跪在地上的太子突然重重地叩首,朗声道:“父皇,且安心,儿臣必查清户部历年账目,还父皇一个公道!”
皇帝听了太子的话,似乎稍微松了一口气,他缓缓松开了我的手腕,目光渐渐变得涣散,最后停留在皇后鬓边的银丝上。
“阿宁,给朕更衣吧,要那件绣着青竹的常服。”皇帝的声音轻得如同耳语。
皇后默默地站起身来,走到衣柜前,取出那件皇帝指定的常服。她的动作轻柔而娴熟。
暮色四合,整个宫殿都被一层淡淡的阴影所笼罩时,皇帝在皇后的搀扶下,缓缓登上了御辇。御辇缓缓驶出宫门,车轮在石板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渐行渐远。
我站在城楼上,目送着御辇远去,直到它消失在视线的尽头。太子静静地站在我身旁,他的玄色大氅在风中猎猎作响,仿佛一面黑色的旗帜。
我转过头,看着太子,他的面容在暮色中显得有些模糊,但我仍能感觉到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我伸出手,替他系紧领口的狐毛,手指不经意间触到了他的喉结,我感觉到他的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
“怕吗?”我轻声问道。
\"有你在,怕什么。\"他握住我冻僵的手指,\"明日早朝......\"
\"我陪你看奏折。\"我望着辇车消失在官道尽头,\"先把户部十年账册调来?\"
他忽然把我拥进大氅,龙涎香裹着温热气息:\"方才父皇说你像外祖时,朕突然想起大婚那日......\"
话被夜风卷碎,我贴着他心口数心跳。掌灯时分,六部官员的轿子已候在宫门外,灯笼连成蜿蜒的火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