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你是谁呀?”
程妄浑浑噩噩里,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在自己的耳畔,她说话的时候声音放的很低,仿佛是在附近还有其他人在,而她并不想要其他的人知道自己发现了他。
“你怎么不说话啊?”
迷迷糊糊间听见的声音靠近了一些,程妄感觉得到,自己的身上有不太重的人压了上来:说是压了上来倒不准确了,对方的动作像是弯下了身子,虚虚地靠着。
然后,那人像是恍然大悟了什么:“哦,你受伤了啊——别害怕,我给你找一些药过来,你在这里等等我哦。”
接着,程妄听见了匆匆忙忙跑开了的声音。
他的意识难以维持在半清醒的状态,大脑里好像被挖空了一块,什么事情都想不起来,他觉得很难受。
陌生的感觉。
他微弱的张了张唇,昏死了过去。
*
冰凉的东西从他的伤口上轻轻地擦了过去,像是一根羽毛划过湖水,痒痒的。
程妄被这样的感觉惊醒,他醒来的没有一点预征,过分得突然了,于是正在给他上药的人惊呼了一声——程妄随后听见了玻璃制品碎掉的声音。
他顺着这声音看了过去,毫无疑问的发现地上碎成渣渣的瓷片,上面的纹样仔细看其实很美丽,甚至和周围的环境有些格格不入了起来,是那种程妄以前、很久之前在什么地方看见的那种古董花瓶上面的图案。
过分美丽,所以碎成这个样子的时候让人心里面感觉空落落的,心角顿时被人挖空了一块出来,差一角成全。
程妄的大脑还没有缓过来,他垂下眼眸凝望着,看见那个把自己带到了这样一个陌生环境的人反应过来之后就要用手去捡起来地上的碎片。
程妄拉住了她的手,当她惊讶的抬起头看向程妄的时候,他们相互对视着,气氛却没有小说里面的桥段那样甜蜜,反而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死一样的寂静。
“你.....是谁?”程妄死死地盯着这张脸庞,她的面容娴静得过分得美好了,以至于他人在注视着这张面容的时候,总会浮现出来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她面容本身就是只有在浮浮沉沉的梦里若隐若现的云雾,朦胧却又无法追寻的遥远,可她眼角的红痣却好像是一场无边的雪里摇曳的妖冶的红梅,奢靡却冷清,张扬又颓靡。
正是,江妄的面容;却又像是.....他曾经见过的,却从来没有知晓过名字的虫母。
她本来就因为程妄忽然抓住自己的手这样一种有些冒昧的动作感到了迷茫,此时听见了程妄突然的问题,那纤长而又脆弱的长睫抖了抖,她漂亮的黑色眼眸里带着明晃晃的纠结:“嗯....我是谁吗?可是,可是妈妈说了,不可以对陌生人说自己的名字啊。”
一种很违和的天真。
她的面容分明艳丽的像是开到荼蘼的曼珠沙华,目光偏偏是浮世唯一净土上永恒的伊甸园中无忧无虑的生灵。
强烈的割裂感,令人心中产生了一种几乎要呕出来的扭曲。
空气里静静地流淌着粗劣的草药的气味,混杂着一些星际垃圾的废气,程妄被这样交杂得有些混乱的气味刺激到了,在回答眼前陌生的少女之前,狠狠地咳了好几声出来:“.....程妄,我叫程妄——我告诉了你我的名字,只要我们交换了名字,就不是陌生人了。你.....叫什么名字?”
“啊,原来是这样吗?”她歪着头,眉头像是烟雨拢在了一起,即使她的神色依旧那样纯粹的懵懂,像是一个刚诞生不久的孩童,不知晓忧愁的滋味,却偏偏因为这张脸生来好像就带着无限的哀愁一般,也像是忧郁了起来:“好吧,那我告诉你我的名字吧。请你记好了我的名字,我叫....阿圆。”
阿圆说着,眉眼弯弯,胜过这颗荒芜的星球上无数残缺的风景。
阿圆。
不是江妄?
程妄愣了愣。
阿圆看起来什么都不懂,偏偏好像对情绪的变化极为敏锐,她也学着程妄那样死死地盯着他怔愣的神色,眼神却没有程妄那样阴戻,做出这样的动作还有些四不像的可爱:“啊,怎么啦?你。”
阿圆没有学程妄的动作太久,因为这样的动作坐起来还是很累的:阿圆很快就感觉自己的眼睛很累,她从心的眨了好几下眼睛,扑闪扑闪的,光落在她的身上,都好像要更加偏爱她一些,美丽圣洁的模样恍惚是人们所信仰过的神明。
程妄下意识的松开了手,他看着阿圆那双眼睛,忽然间感觉自己就好像是从地沟里爬上来的老鼠,而她就是属于外面的世界里的光亮,照在他的身上的时候,让他第一时间感觉到的不是温暖、而是一种见光死的无助迷茫。
不过程妄很快就收好了自己的异常,在明显就是好奇宝宝的阿圆提出下一个问题之前,他松开了手,调整了一下自己脸上的表情,温和的说道:“不要直接用手捡掉在地上的碎片,会划伤手的。”
阿圆听懂了程妄的话,看着他一贯擅长的伪装,却偏偏愚蠢的信以为真,她单纯的将程妄的话语归结为关心,于是脸上扬起来一个大大的明媚的温暖的笑脸:“嗯嗯,我知道的啦。不过,你好像我妈妈,妈妈也经常这样说的耶。”
程妄面上依旧是微笑着沉默的,实际上心里面却在想着,既然已经有人说过的事情,怎么还会有人不放在心上来?这是真傻还是假傻?
程妄想着一些事情,没有主动和阿圆沟通;阿圆虽然是那种活泼的性格,但在认真的做一件事情的时候,目光全身心的放在了那一个地方上,不会再分给其他的事物,于是她在没有听见程妄说话的时候,垂下头,继续自己没有做完的包扎工作。
程妄想着事情,目光却因为那种陌生的触感,控制不住的看向了还垂着头包扎伤口的阿圆,她没有看向他,那脆弱得一折就断的脖颈白得好像会发光一样,在黑色的长发中若隐若现的,勾着人想要粗暴地对待。
“......我可以再问你一个问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