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妃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惶恐的跪在那里眼珠乱转,回忆着自己是不是说错什么惹怒了皇上。
皇上依旧是那个姿势坐在凉亭里,面色阴沉。
天子的威严不容挑衅,舒妃越想越怕,她实在不想再回冷宫。
想到这个后果,她隐约有些喘不过气。
就在此时,太子拜见的声音传来,她终于松了口气。
太子德才兼备,又是唯一成年的皇子,他来了,想必皇上心情也能好一些。
舒妃心下稍安,稍稍抬头看向皇上。
这一看,却让她差点吓得瘫软在地。
就见皇上本就不虞的神色,在看到太子后更是难看几分。
眼底被阴霾彻底笼罩,脸上似乎闪过杀戮的狠戾。
舒妃脸色煞白,她身子一歪就要倒下。
幸好慕舟及时伸手撑了一把,这才没让她直接倒在地上。
强大的压迫转瞬即逝,秦默尧神色慈爱,声音含笑:
“徊儿来了。”
他睨了眼跪了一地的人:
“都跪着做什么。”
众人这才起身,苏海也忙给秦徊备好座位。
皇上和太子不痛不痒的说着话,一派父慈子孝的画面。
皇上收起了那股骇人的杀意,舒妃这种忘性大的人立刻也将刚刚的恐惧丢到脑后,再次凑了上去。
“皇上,这是臣妾亲自为皇上酿的桃花酒。”
她自顾自的给皇上倒了一杯,又给太子也倒了一杯:
“太子殿下不妨也尝一尝。”
秦徊像是察觉不到皇上对他的恶意,镇定自若的坐在那里。
“多谢舒妃娘娘。”
他淡定接过,浅啄一口。
秦默尧扫了他一眼,眸色微眯,闪过一抹探究。
他这个好儿子,对他向来不假辞色,除了公事上和他保有君臣之礼外,私下鲜少来往。
尤其最近对丞相一党的赶尽杀绝,也让他极为不满。
却没想到,今日竟有闲心和他同坐凉亭喝酒吹风。
倒真是有趣。
*
看着舒妃心无芥蒂的重新围在皇上身边巧笑嫣然,慕舟微不可察的抽了抽嘴角。
就连女主瑶妃此刻都惊魂未定,对皇上的喜怒无常感到心有余悸。
但舒妃却立刻收拾好了心情,重新投入到争宠中。
好吧,这也是一种本事。
慕舟默默降低存在感,但皇上却不想让她如愿。
“爱妃的桃花酒确实美味,倒叫朕诗兴大发。”
秦默尧神态懒洋洋,倒真像是有了几分醉意,想要借诗抒情的意思。
舒妃眼眸一亮,忙道:
“那臣妾为皇上研墨。”
秦默尧意味不明的勾着唇,抬手捏了捏她的脸:
“这等伺候人的活,朕怎舍得让你来做。”
舒妃羞涩的笑着,心中暗暗后悔。
瑶妃那贱人都没开口,她若研墨,岂不是平白矮了瑶妃一头。
幸好皇上提醒。
舒妃想,既然她不能伺候皇上研墨,也不能便宜了瑶妃的人。
她立刻道:
“舟儿,快来研墨。”
慕舟眼皮跳了跳。
总感觉,让她研墨才是秦默尧的最终目的。
她快速朝着秦默尧看了一眼,却不想正好对上他看过来的目光。
那双似笑非笑的凤眸里,藏着肆意的兴味。
慕舟心头一凛,垂下眼帘恭敬的道:
“是。”
这片刻的功夫,苏海公公已经将地方收拾好,纸墨笔砚也都摆放整齐。
慕舟站到秦默尧的身侧,安静的研墨。
被遗忘的秦徊并未离开。
他的视线随意的扫过慕舟的动作。
纤细柔白的手指握着墨块,在砚台规规矩矩的研磨。
她的动作略显青涩,想来平日里也并不常做此事。
点点墨汁溅在她的指尖,她没有一丝停顿,任由墨渍晕染开。
白与黑的对比强烈到刺眼。
视线凝滞。
秦徊也不知为何,这一幕竟让他看得入迷。
很快意识到的他猛然冷下脸,将杯中的桃花酒一杯饮尽。
只是余光在瞥向皇上时,眸色瞬间一顿。
皇上眼底一闪而过的痴迷和欲望,秦徊并没有错过。
他想到了什么,眼底瞬间覆上一层骇人的寒芒。
慕舟毫无所觉,仍旧尽职尽责的研墨。
即便小臂已经酸疼。
皇上像是故意找茬一般,时不时对墨汁提出不满。
慕舟只得继续按照要求重新研墨。
就连舒妃脸上都显露出了着急的神色。
她生怕慕舟露怯,让皇上对她也连带不满。
好在,最后皇上总算满意的写出一首诗,还随手赏了慕舟一枚玉扳指。
舒妃这才放下心来,只当皇上是看在她的面子上才会对慕舟赏赐。
她挑衅的看向瑶妃。
瑶妃却将目光放在了慕舟的身上,直直的望着那枚玉扳指,眼底阴寒透骨。
*
东宫,秦徊坐在太师椅上,面色冷淡如霜。
太监呈上茶水后安静的退到一边。
他从小伺候秦徊,自然知道这位储君此刻心情很不妙。
此时的秦徊,正回忆着御花园凉亭里的那一幕。
今日进宫只是去母后的寝宫中上炷香,遇到父皇也属实是意外。
原本请过安就该离开。
只是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后,他脚下顿了顿,不由自主的顺势坐下。
谁知,却让他瞧出一些事。
慕舟对皇上明显有些不同寻常。
即便她低眉顺眼的研磨,可总在不惹人注意的角落,她的目光会落在他父皇身上。
而他的父皇,看向慕舟时,明显是男人看女人的目光。
想到这里,秦徊脸色蓦地一沉。
莫非,慕舟拒绝要他负责的原因,其实是他的父皇?
手中的茶盏瞬间被捏碎。
小太监脸色惶恐,立刻跪倒在地。
秦徊无视他们。
他眉宇颦蹙,眸色变得危险。
难怪。
呵。
*
祥云殿,慕舟揉着自己酸软的小臂。
今晚她无需值夜,早早就回了房间。
此时的她才洗漱过,只穿着素白的里衣,头发也披散在脑后。
外间的门吱嘎响了一声,她只当是风吹开。
夜里起风了。
她起身去关门,却在转身的瞬间,看到屋子里突然出现的人后惊得一屁股重新坐了下来。
那张素净的脸蛋霎时白了一瞬:
“皇,皇上……”
皇帝来了,没惊动舒妃。
夜里的风愈发猛烈,呼啸的风声透过窗缝争先恐后的钻进来,犹如鬼魅的嚎叫。
叫人遍体生寒。
就像此刻的慕舟,冷意从心底冒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