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厄愈沉沉
宫羽走后，我强打起精神，将从暗处收集来的边境情报又细细翻看了一遍。这些情报来之不易，却因被人动了手脚，残缺不全，拼凑不出完整的事件经过，只隐隐透露出边境确实不太平。云关……我紧盯着地图上那个险要的关口，心中隐隐不安，仿佛有一团迷雾笼罩着，看不真切。
我明白，再这样坐以待毙，只会让事情越来越糟糕。萧景琰被那些流言蜚语所扰，对我心生怀疑，朝中大臣又各怀鬼胎，不肯出力，我必须尽快找到突破口，证明边境异动的真实性，才能有机会调兵遣将，保家卫国。
可是，我该怎么做才能打破这个僵局呢？
一个大胆的想法在我脑海中浮现，这个想法疯狂而又冒险，却是我目前唯一的希望——我要亲自去一趟边境！
我深吸一口气，下定决心，起身走到书桌前，提笔写下一封书信。写完后，我小心翼翼地将信封好，用火漆封口，盖上我的私章。“来人。”我唤来心腹侍卫，将信交给他，在他耳边低声吩咐了几句。“务必亲手交到夫人手中。”侍卫领命而去，我站在窗前，望着漆黑的夜空，心中五味杂陈。
“希望我的决定没有错……”我喃喃自语道。
翌日清晨，我便以微服私访为名，带着几名亲信离开了京城。一路上，我刻意避开官道，选择偏僻小路，然而，令我感到不安的是，无论我走到哪里，总觉得身后有一双眼睛在暗中窥视。
在距离云关最近的一座小镇上，我终于找到了那些从边境回来的商人。然而，还没等我上前询问，当地县令却突然出现，将我团团围住。“林大人不在京城待着，跑到这穷乡僻壤做什么？莫不是想借机敛财？”他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言语间满是不屑和挑衅。
我强压住心中的怒火，冷声说道：“本官奉旨巡查各地民情，何来敛财一说？倒是你，不好好在衙门里当你的父母官，却跑到这里来招摇过市，是何居心？”
“我……”县令被我怼得哑口无言，只得眼睁睁地看着我离开。我心里清楚，这不过是个开始，接下来，还有更大的阻碍在等着我。
果不其然，接下来的几天里，我每到一处想要调查，都被当地官员以各种理由阻拦。他们或是借口公务繁忙，或是推说不知实情，总之，就是不肯让我接触到任何与边境有关的人和事。我明白，这背后一定有人在故意为之，而这个人，很可能就身处朝堂之上！
“看来，有些已已经急不可耐了……”我望着京城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只可惜，你们打错了算盘，我林殊，绝不会轻易放弃！”
就在这时，一名侍卫急匆匆地赶来，神情慌张地在我耳边低语了几句。我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猛地站起身，一言不发地朝门外走去……
侍卫带来的消息如同晴天霹雳，炸响在我的耳边。“你说什么？夫人她……她被抓了？”我一把抓住侍卫的衣襟，双目赤红，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回大人，夫人她……她为了帮您收集证据，去见了几个从边境回来的商人，结果……结果被赵括带人抓走了，还……还放出话来，说夫人与那些商人有染……”侍卫的声音越来越低，头几乎要垂到地上。
我的心仿佛被人狠狠揪了一把，痛得几乎无法呼吸。宫羽，你怎么这么傻！明知道赵括那老贼不安好心，为何还要以身犯险！我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如今不是自乱阵脚的时候，我必须尽快想办法救出宫羽！
然而，还没等我有所行动，一匹快马便从京城的方向疾驰而来，带来了皇帝的旨意。我颤抖着手接过圣旨，展开一看，脸色顿时变得更加难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闻镇国将军夫人宫氏，不守妇道，私通商人，败坏门风，有辱国体，着即打入天牢，听候发落！另，镇国将军林殊，身为人夫，疏于管教，致使妻子犯下如此大错，实属失职，着即停职反省，无诏不得擅自离开府邸，钦此！”
“砰！”我将圣旨狠狠地摔在地上，胸中怒火翻涌。“荒唐！简直是荒唐至极！”萧景琰，你宁愿相信赵括那老贼的谗言，也不肯信我一句？难道我们这么多年的兄弟情谊，还比不上那些莫须有的罪名吗？！
我闭上眼睛，努力压抑着心中的怒火。我知道，现在还不是和萧景琰撕破脸的时候。我必须保持冷静，只有这样，才能找到机会，洗清我和宫羽身上的冤屈！
“来人！”我猛地睁开眼睛，眼中闪过一抹精光，“备马，我要进宫！”我要当面质问萧景琰，他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然而，就在我准备离开客栈的时候，客栈的门突然被人从外面粗暴地推开，一群身穿盔甲的士兵冲了进来，为首一人手持圣旨，高声喊道：“奉皇上旨意，搜查镇国将军府邸，任何人等不得阻拦！”
我的心猛地一沉，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来不及多想，我一把抓住那名侍卫，低声问道：“家中可有什么东西，是不能被他们看到的？”
侍卫脸色苍白，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又不敢说出口。我心急如焚，一把抓住他的肩膀，厉声喝道：“快说！”
“是……是……”侍卫的脸上满是挣扎，最后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咬着牙说道，“是您和……和几位大人来往的信件……”
我的瞳孔猛地一缩，心中顿时掀起了惊涛骇浪。不好！那些信件的内容，若是被有心之人利用，后果不堪设想！我猛地转身，想要阻止那些士兵，却已经来不及了……
冰冷的寒意从我的脚底升起，迅速蔓延至全身。那些信件，都是我和几位大人商讨如何应对边境危机、弹劾赵括罪行的证据，一旦落入皇帝手中，再被赵括那奸贼稍加利用，就会成为我结党营私、图谋不轨的铁证！
“住手！你们不能拿走那些！”我嘶吼着想要冲上前，却被几个士兵死死拦住。
“大胆林殊，抗旨不遵，罪加一等！”为首的将领冷笑一声，大手一挥，“给我搜！任何角落都不要放过！”
我眼睁睁地看着那些士兵将我的书房翻得一片狼藉，心中如同刀绞。这些年来，我为了国家出生入死，立下赫赫战功，到头来，却落得如此下场，真是可笑至极！
搜查持续了整整一天，直到夜幕降临，那些士兵才带着一箱箱“罪证”扬长而去。我无力地瘫坐在椅子上，心中一片冰凉。宫羽被抓，家中被抄，如今的我，已然成为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更让我感到绝望的是，侍卫从宫中带来了一个更坏的消息：“大人，赵括、司马相如等人联名上书，弹劾您结党营私、意图谋反，要求皇上将您革职查办！皇上……皇上他……”
侍卫没有再说下去，但我知道，以萧景琰如今的处境，他承受不了来自朝堂的压力，更不敢轻易得罪赵括这样的权臣。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皇上他现在怎么说？”
“皇、皇上他……还没有下旨，只是……只是将那些奏折留中不发……”
留中不发……也就是说，萧景琰他还在犹豫，他还对我抱有一丝信任，对吗？我猛地站起身，眼中燃起一丝希望，“备马！我要进宫！”
夜色深沉，冷风刺骨。我快马加鞭赶到皇宫，却被告知，皇上已经歇下了，不见任何人。我不死心，跪在宫门外，一遍遍地请求面圣，直到天色微亮，宫门打开，我却只等来一句冰冷无情的话语：“皇上说了，没有他的旨意，任何人不得打扰，林将军还是请回吧。”
我望着紧闭的宫门，心中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难道，我真的要眼睁睁地看着奸臣当道，自己却无能为力吗？难道，我和萧景琰这么多年的兄弟情谊，真的要毁于一旦吗？
不，我不能就这样放弃！我猛地抬起头，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我要见到萧景琰，我要亲口向他解释清楚一切！
我转身离去，没有看到，身后那扇紧闭的宫门，悄然打开了一条缝隙，一个身影站在阴影之中，目光复杂地看着我的背影，久久不语……
“陛下，您真的不见林将军了吗？”一个太监模样的中年人从阴影中走出，低声问道。
“哎……”一声长叹在空旷的宫殿中回响，“让他走吧，朕……朕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一整夜，我在宫门外的台阶上枯坐。萧景琰没有召见我，甚至没有派人来询问一句。这沉默，如同一块巨石，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我明白，他此刻的压力一定很大，赵括的势力盘根错节，又有梁王在背后撑腰，想要动他谈何容易？可是，边境的战事一日不停，百姓就一日不得安宁，我身为朝廷重臣，怎么能坐视不管？
我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府中，府邸早已人去楼空，空荡荡的房间里回荡着我的脚步声，显得格外凄凉。宫羽，你还好吗？他们有没有为难你？我的心如刀绞般疼痛，恨不得立刻飞到她身边，将她紧紧护在怀里。
“大人，您回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我猛地回头，看见老管家从阴影中走出，他眼眶红肿，显然是哭过，但语气却异常平静，“大人不必担心，夫人她……她吉人自天相，不会有事的。”
我知道，他是在安慰我。以赵括的狠毒，怎么会轻易放过宫羽？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边境的情况怎么样？有没有新的消息传来？”
老管家摇摇头，“一切如旧，赵括按兵不动，但暗中却不断增兵，恐怕……”他欲言又止，我明白他的意思，一旦赵括做好准备，就会立刻发动攻击，到时候，边关告急，我大梁危矣！
我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我必须想办法，必须尽快打破这个僵局！萧景琰那边指望不上，我只能另寻他法。我猛地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备马，我要进宫！”
“大人，您还要进宫？”老管家一愣，“可是皇上他……”
“我知道，但有些事，我必须去做。”我打断他的话，语气坚定，“有些话，我也必须要说清楚，哪怕……”
哪怕失去一切。我骑上快马，直奔皇宫而去，这一次，我不会再退缩，我要让萧景琰明白，谁才是他真正的朋友，谁才是他真正的敌人！然而，当我抵达宫门口时，却看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林将军，好久不见啊。”司马相如一身朝服，手持拂尘，站在宫门口，脸上带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怎么，这么早就来上朝？真是勤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