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戚府后,他们似乎走了很远。
少年脸上的红晕还没褪去,心跳未曾平息,心脏却又被这眼前的氛围猛烈敲击着。
白墙延伸至身旁,锐利的灯光在灰暗的水泥地上划出一道泾渭分明的界限,宛如将古镇撕裂成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前方的灯光昏暗,黑暗如同凶残的猛兽,匍匐在这里沉睡。光源仿佛被他打碎一般,溃不成军,零星的亮着。朱红色的墙壁似汹涌澎湃的血液,朝他们奔腾而来,似乎还散发着一股令人窒息的铁锈味……
空气中弥漫着迷离的红光,影影绰绰的人影宛如烟雾,朝他们勾了勾手,猩红的微笑在黑暗中绽放,却又被迫停留在分界线内,微笑着向他们招手。
似乎是在盛情邀请他们踏入,一阵冰冷的走堂风如汹涌的波涛般席卷而来,掀起滚滚尘埃,那影子在模糊的视线中悄然离去,仿佛融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
“这墙……是红色的,对吧?”慕容晨的声音如风中落叶般微微颤抖,手边还按着刘亦可的脑袋,紧紧贴在她腰间。女孩温热的触感在腰间灼烧,这才让她的心稍微定了定。
阴风阵阵,眼前的红色变得狰狞可怖,如同猛兽张开的血盆大口,静悄悄地等待着“点心”地踏入,风似它张狂的笑声,在墙壁间回荡。
“走吧。”戚卿定了定心神,走在了最前面。
风萧萧地吹着,在走道上发出凄厉的惨叫,如同亡魂的哀嚎般凄厉……刺痛着耳朵。
红光映照在他们脸上,仿佛被血液浸染一般,闪烁着惊悚的红光。
他们在光亮与黑暗之间徘徊,以此往复。
“卿卿!”慕容晨忽然在身后叫住了他。他刚要回头,凄厉的响动如冰凉的雨点般洒落,落在他的脖颈,冰凉的触感瞬间冻结了血管,血液的流速也变得迟缓起来,双脚如被麻痹。
“滴滴”“滴滴”
【你有一条新的短信 未接收】
【正年月十七日夜 戚少爷再次来到破败的秦府,寻找“妻子”……】
望着短信界面弹出的那一条剧情,戚卿这才瞥见了地上那断裂的门匾,金框做得门楣,上面原本苍劲有力的大字此刻也般颓废起来,砸在地上,风轻轻一吹,便能将它的木刺随意掰折,漠在黑暗中很久很久……
朱红的柱子上染着深红,如鲜血般浓稠,厚厚地涂叠了一层。原本奢华靡费的大宅院,如大厦般倾覆。无力地摔在地上,粉身碎骨。屋内却被搬得空空如也,破旧的木门在风中摇晃着身子,吱呀作响,平白多了几分凄凉。
破碎的红布垂下,如同轻薄的蛛丝般,疏落落地垂下残破的身影,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如缴械投降般,被寒风无情地玩弄在手心。
搜了好几间房间,姻缘簿都没有什么反应。可自主跳出来的关键剧情明显是想把他们带进秦府,怎么会什么都没有呢?
“寻找妻子……”慕容晨小声嘀咕着,似揣摩一般,“可安羽已经死了,虽然是死在秦府没错。难道是要你来给他收尸?”
听了他的话,戚卿愣住了一瞬,眸光微微亮起,如一颗流星在夜空中划过:“那就是说,秦安羽可能还在这里?”
按照主线剧情的触发逻辑,秦小姐死在了秦府。那么秦安羽之前肯定也是在秦府触碰到了什么关键物品,才被宣布了死亡。
“目前还不清楚节目组的死亡机制,所有只能按照我们现在的思路去找找看了。”戚卿遵循着记忆,如一只在黑暗中摸索的猫,朝秦小姐的闺房走去。
刚推开门就有什么东西吱嘎地掉了下来,发出“啪”的一声脆响,紧接着是一阵叮铃的响动。
“扇子?”慕容晨先看清了地上落下的东西。那是一柄折扇,扇柄上的玉摔碎了一块,碎片骨碌碌地滚落至脚边。木制的扇柄上有几滩深褐色的印记,扇面上写着诗词,似是出自名家之手。扇面上溅落点点猩红,在洁白的绢面上晕染开来,如同朵朵桃花在文字间绽放开来,娇嫩欲滴。
戚卿来回打量着,兜里的手机却极其安静,丝毫没有要震动的意思。
扇子被“唰”得一声收起,扇柄在心里来来回回地翻看着。戚卿的眉头突然紧紧皱起,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拧紧。
慕容晨看他皱着眉,便上前来询问:“是发现了什么吗?”
少年将扇子那端未摔碎的玉展示给她看。慕容晨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碧绿的玉面上,有一道小小的裂缝。
“裂缝?怎么了?”慕容晨凝视着那道裂缝,神色迷茫,完全不明白少年的用意。
戚卿解释道:“这个是杜尚清的信物,他交下聘的时候磕了一下,就是这样细细的一条。名家诗词,镶金戴银……全部特征都对上了。”
“可他刚刚从高处掉下来,就是磕碰出裂痕本身就不奇怪。”慕容晨轻轻垂眸,思索片刻,“但如果说,这个真的是杜尚清的信物的话?那么信物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呢?我们在门口的时候就上交了,不是吗?”
“不知道的东西还有很多,先收着吧。”戚卿把扇子塞进了宽大的口袋里。
“啊!”房间里突然传来女孩尖锐的叫声,仿佛一把利剑划破了宁静的夜空。
待两人匆忙跑过去时,一口棺材赫然出现在眼前,黑压压的,压得房间里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死气。
刘亦可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般簌簌落下,她惊恐地躲在了他们的身后。
女孩的声音弱弱的,粉嫩的嘴唇轻轻抿动:“会动……”
是说棺材会动吗?
戚卿和慕容晨合力把棺材掀开,发出沉闷的一声摩擦声,仿佛一声巨大的叹息。
棺材板被慢慢掀开,两人的呼吸一窒,呼吸在此刻默契地达成了同频。
刘亦可大着胆子好奇地走上前来,晶莹剔透的眼睛如星星一般闪烁其间。
棺材里的人穿着一件水蓝色的水袖罗裙,白色的束腰紧紧贴合腰身。肤如凝脂,容颜清丽脱俗,眉目如画,墨色的发丝倾泻直下,在肩后整齐地披散着。
纤长的睫毛垂下眼帘,乖巧地栖息在眼垂,眉眼紧紧闭着。屋内的灯光昏暗,如轻纱般朦朦胧胧地遮盖上一层清透的薄纱,柔和了脸庞的轮廓线,尽显柔美。
五指纤细,在冷光下更显骨感,宛如青葱玉指,双手轻轻交叠在身前。嘴唇的血色褪去,在灯光下宛如易碎的琉璃,散发着迷人的光泽。他端正地躺着,如同一朵静静盛开的花朵。
“哈哈。”慕容晨的笑声打破了沉默,“你别说,安羽这一身还挺好看的。还真有点温柔贤淑的大家闺秀模样了。”
她的指尖如同羽毛般轻轻地戳在了秦安羽的脸上,见躺着的人的神色丝毫不变,那软弱的脸颊微微向下凹陷下去一块,有趣极了。想戳第二次的时候却被少年阻止了。
“占有欲这么强?别人碰一下还不能了~别那么小气吗。”慕容晨收回了手,抱在胸前,看着戚卿的眼眸里都带着戏谑,语气里都带着调侃,仿佛在逗弄小狗小猫一般。
戚卿冷冷地瞥了她一眼,继续扭头盯着棺材,眼神一瞬不眨地,再看下去,怕都能把棺材里的人盯穿。
“怎么小小年纪还有两副面孔呢?”慕容晨轻笑一声,朝他摆了摆手,“那这里就交给你了,我们去其他房间在看看,你是找到有情人了,我们的有情人还不知道在哪呢~”
走之前还不忘再嘱咐一句:“一定要检查仔细哦~”
躺着的人的一边眉头似乎轻轻一压,但马上又恢复了那副温和安详的睡脸,仿佛沉睡中的美人,不受外界的干扰。
等慕容晨离开后,戚卿继续注视着前秦安羽的脸。那是一张极其柔和的面容,眼下的小痣如同夜空中的星星,安静地栖息着,在苍白的肌肤上显得醒目又别致,独一无二,如同小小的旋涡,要是一直盯着看,那旋涡就会慢慢在你眼前膨胀,要吸走你的魂魄般。
真好看。戚卿嘴角微微上扬。
房间里长时间的静默着,安静得犹如一潭死水,没有流露出一点声音,整个房间都仿佛陷入了沉睡,安静得只能听见胸口那激烈的颤动,如同生命的鼓动。
目光在棺材里游走,心跳如脱缰的野马,手心也开始冒汗。他急忙在大腿上擦了擦。
手指干净纤秀,骨节分明,到指尖处微微收紧。指甲修剪的整齐,弯出一个下弦月般漂亮的弧线,连指尖弧度都那么得合他心意。
两手轻轻交叠着,在冷色光里显得苍白,仿佛被这夜色抽走了生命力,掌心里似乎紧紧握着什么。
戚卿抿了抿,下意识地就去握那双交叠的手。冰冷的触感如电流般蔓延上来,但很快就被热意驱散。
少年的掌心温暖而干燥,手指修长有力,温暖慢慢从手心渗透到体内。
掌心里握着的居然是一个香囊!
“滴滴,滴滴”
“滋”刺耳的声音再一次让人不适地耳鸣,刺向了耳膜,在脑中轰鸣。戚卿连忙伸手捂住了秦安羽的耳朵,半个身体都陷进了棺材里。
干燥的电路滋滋作响,冰冷的机械音毫无感情地播颂着:“曾怀安——死亡。”
“卿卿!我现在要带着亦可……”刚刚闯进来的慕容晨微微一顿,就看见戚卿以一种极其复杂且困难的姿势,头都快要埋进了棺材里。手还停留在秦安羽的脸上……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僵持了 2 秒,乌鸦从头顶飞过,发出“嘎嘎”的叫声。慕容晨轻轻抿了抿唇,啧了一声。迅速地捂住了刘亦可的眼睛。刘亦可一脸呆愣地抱住了捂住眼睛的手。
“哇哦~我是真没想到,你们的感情……嗯……连这一时半会儿都等不及。”慕容晨咬了咬下唇,笑容僵硬,但眼神灵动地在他们身上来回扫视,“卿卿,你们都洞房花烛夜了,还这么得热情~哈哈,这就是传说中的人鬼情未了吧。”
戚卿立马站直,表情臭臭的,脸颊上去泛着两团怎么褪也褪不下去的红晕。
秦安羽倒像是个没事人一样,依旧保持着那副端庄安详的模样,宛如一尊静置的雕塑,演员的信念感在此刻得到了体现。
“卿卿,我现在要陪亦可先去找怀安,你要不要一起?”慕容晨问道。脸上的笑意丝毫没有减弱。
“去。”戚卿立马应道,又朝棺材里看了一眼。
戚卿再一次伸手拉开秦安羽交叠的手掌,想将香囊取出。
剥离的瞬间,手掌被轻轻反握,冰凉的触感犹如蛇信子一般紧紧贴上来,冰凉的指尖在他的手心里轻轻的捏了捏。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安安稳稳地放回了原处。
秦安羽的表情依旧和刚刚一模一样,当一切归于平静的时候,刚刚的触碰就好像一场绚丽的梦境,只是被臆想出来的一个幻影。
“卿卿!别犯花痴了,还走不走了!”慕容晨在门口喊道。
交联的视线,咔嚓一声被剪断,犹如断了线的风筝,猛然收回。少年往后踉跄了两步,又抬头望了一眼……后朝门口跑开。
房间里再一次的沉睡了下来。过了好一会,秦安羽缓缓从棺材睁开眼睛,一双桃花眸水灵灵的凝视着门口。苍白的嘴角犹如绽放的樱花一般,勾勒出一抹好看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