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期溜得够快,还没想好要干些啥呢就到八月中旬了。
福鼎鼎刚签公司就做出了不错的成绩,正忙着新歌发布的宣传,还要接受每天六个小时的训练和学习,肇倾期心疼得紧,说不知道他到底是个歌手呢,还是要出道做爱豆。
毕竟,福鼎鼎的外形条件非常优越,嗓音条件也很好,还有才华,非常适合上舞台做偶像。
而且还是个资源咖,签了他就相当于变相地和福氏合作了,哪个娱乐公司能拒绝这种诱惑、这种殊荣?
不过,就目前来看,福鼎鼎只是喜欢写歌、唱歌,也没那个想法进唱跳圈,肇倾期也支持,做歌手总比爱豆清闲点,这个状态她觉着很好。
除了时不时总冒出来要签名和合影的粉丝。
虽然这是福鼎鼎的荣耀,她很骄傲,但这也影响他们的正常生活,她也暗自苦恼。
然后开始报复性地吃醋。
但每次她将这些苦恼用开玩笑的口气说出来的时候,福鼎鼎深情而真诚的一次次告白和抱歉总能让她瞬间平息,又兀自羞愧起来,暗骂着自己真的是越活越回去了。
这段时间,福家和宋家抽空一起办了个升学宴,在俩主人公的要求下办的低调,也就在几天后,发生了件意外的事。
这天,肇倾期接福鼎鼎一起回家,开门进去却在客厅看见了两个眼生的人。
一个男人,一个小孩。
男人穿着有些潦草,但识货的福鼎鼎还是看出了他一身的名牌,他两鬓斑白,看起来比福钟君还老些,孩子却仅仅一米四左右,脸庞稚嫩,想来年纪不过六七岁。
而令他们惊讶的是,小孩和福鼎鼎长得像极了,简直是他的缩小版。
而福鼎鼎,眉眼随妈。
“鼎鼎,这是李先生。”福逸风喊他们坐下,又补了一句,“你舅舅。”
方琦端来了茶水招待,气氛一下子变得微妙起来。
这个场景肇倾期在场不太合适,抬眼看见楼道口探头探脑的小姑娘,对福逸风道,“爷爷,好久没见橙橙了,我陪橙橙玩会儿,你们聊。”
福逸风点点头,“去吧。”
她拉着方橙上了楼。
“肇姐姐,他们是谁啊?来找妈妈和爷爷干什么?”小姑娘拉着她的胳膊,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她问。
肇倾期拿起一个乐高块件,“应该是来找哥哥的。”
“他们找哥哥干嘛?”
“……不知道。”
肇倾期思绪飞出房间,希望,不是因为什么坏事。
怎料,肇倾期还真是个乌鸦嘴。
吃饭的时候,福鼎鼎才端起碗两分钟就上了楼,肇倾期看着他没吃两口的饭碗,最终还是没坐住。
门敲了好几遍,才姗姗打开。
屋里没开灯,福鼎鼎一言不发坐回床上,枕头上散落着五六页的手写信,在泄进来撒一地的昏暗天光下,黯然而暗沉。
“鼎鼎,愿意和我说说吗?”
虽然已经猜到福鼎鼎突然跌进谷底的情绪和谁有关,但她也弄不清状况,明明福鼎鼎说过他已经放下了,他也的确放下了,但突如其来的转变让她心里有些不安,她觉得肯定发生了什么大事,要不然,他不会如此低落,甚至有些……绝望。
床上的人还是没出声,但身体却诚实坦露了自己此时的不安,长臂一把搂住她的腰把脸埋进她的小腹,露出一段脆弱的后颈,力气大得仿佛要将自己揉进她的身体。
她极其耐心地等待,五指插进他的发间轻柔地安抚着,不惊动,不催促,似乎害怕声响稍微大了一些就会把他吓到。
“……倾倾,我没有妈妈了……”
一瞬间,肇倾期浑身一僵。
福鼎鼎不再压抑,哀凄的哭声毫不掩饰地暴泄而出,她感受到了她他的身体在剧烈颤抖,厚实的后背晃然变得单薄,而她只能沉默着倾听。
这个没有,是真的没有了,物理上的消失,真正的消失。
她之前就觉得李矜睿精神不太好,身体也瘦弱得出奇,原来是疾病缠身的结果。
乳腺癌。
怪不得她之前来看福鼎鼎都是偷偷摸摸地,怪不得在被福鼎鼎撞见之后表现得那么云淡风轻,怪不得她如此虚弱了还要分精力到福鼎鼎生活过的、喜欢过的东西上,怪不得和她最后一次谈话,她不说爱,她让他放下……
原来是怕留希望,怕人绝望。
撑了三年之久,在生命快到尽头的时候,终于把自己最后的牵挂和无尽的爱意和遗憾送到他的眼前,可是,她却不在了,连一句爱、一句道歉,福鼎鼎都不能亲耳听到了。
哭声哀恸,带着恨意和悔意,恨李矜睿自作主张隐瞒她的病情,她的苦痛和不得已对他只字不提,悔他当时明明察觉了她的异样,却因为心生怨艾没有及时询问到她格外苍白的脸色,没有及时表达自己的关心,他还赌气将她扔在零下好几度的雪天好久……
胸口像被几块巨石压着,他快喘不上气,挤压着心脏痛得他心口发麻,似被钝刀划了个长长的口子,明明是夏季,却有大股大股的冷风往里狂灌,让他如坠寒窖。
“她什么都没留给我,除了几张纸,和一个六岁的弟弟。”福鼎鼎又哭又笑,“他妈还是同母异父的弟弟!”
肇倾期被他的哭诉戳得心里阵阵直疼,伸手捧着他泪湿的脸庞,温声喊他的名字,“鼎鼎……”
“我明明都放下了,我都已经在好好生活了,她为什么又突然以这种形式出现?她为什么那么自私要把我的生活搅的一团糟?她不是要瞒吗?为什么又不瞒个彻底?她自以为对我的歉意,也太微不足道了……”
福鼎鼎的泣声掺着狠狠的抽噎,到最后已经哭不出声,话也说不出句连续的。
缓了许久,福鼎鼎才恢复了些,躺在她的腿上眼眶泛红。
“……那男的是我舅舅,我妈生前跟他说,她嫁的那个郭家容不下这个孩子,死后把孩子送给我家养。”
肇倾期摩挲着交握的他的手,“你怎么想的?”
福鼎鼎自嘲地低笑了一声,“我怎么想的重要吗?福钟君和方琦已经答应了,爷爷也没反对,现在全家都在等我发话呢,像是我不答应,就大逆不道了。”
结果已经定了,他的态度并不重要,爷爷重情义,福钟君和方琦不敢违逆福逸风,为了这个家的平和,他只能答应啊。
肇倾期深知他的低落,捧着他脸亲亲他的唇,“没事,不喜欢就多来我家住,提早适应一下。”
总算笑了,牵起她的手和她十指相扣,“谢谢你,倾倾。”
肇倾期难得主动亲亲他的手背,俏皮地眨眨眼睛,“不客气,男朋友。”
福鼎鼎知道女朋友是为了逗自己开心,他心情很糟糕,确切来说,是拆线的线团,越滚越乱,五味杂陈,但幸好她在身边,只要她在身边,似乎所有坏心情都能双倍速恢复,所有事情似乎都可以平静地过去,似乎,有她在,所有伤痛都能一点点修复。
所以,他不会让她担心,肇倾期是如何强大温柔的一个人,她总能在绝境中、迷惘中强势逃脱,他相信他也能,这样的心痛愁郁不是第一次,他有信心重见天明,他们的明天,是他最憧憬的未来。
那个叫郭乐乐的小孩住进了福家,哦不,现在改叫福乐乐了,福钟君动作很快,才几天就给小孩落了户口转了学,福家又多了个小少爷。
福逸风先前就很喜欢洒脱热烈的李矜睿,对她的孩子也是用心关照,小孩也是隔辈亲,才几天就跟老爷子处得跟亲爷孙似的。
福钟君对李矜睿尚有情分与亏欠,福乐乐和李矜睿又生的极像,和福鼎鼎小时候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看着新冒出的这么个娃娃,难免不禁倾注些不曾给过福鼎鼎的爱意,以此来安慰救赎对福鼎鼎心存遗憾和后悔的自己。
方琦算个后妈,在家里虽然有个女主人的头衔,但也是个闲职虚位,处处也得看福逸风脸色,即使心中无甚多欢喜,也定不会连个小孩也计较,犯蠢在明面上亏待这个倍受关照的孩子。
可怜的娃,虽然丧母惹悯,但来了福家的处境还是不错的,李矜睿在天也能瞑目了。
可可怜的也不只一个小朋友。
肇倾期没那么圣母,对这个陌生的小孩纯粹可怜他的遭遇,说心疼,也有吧,但她最心疼她的大朋友。
福鼎鼎是真心地想要忘了她,之前藏在箱底的有纪念意义的东西全被他锁在个木匣子,阴天里抱出来,仅顿了两秒就把它扔进了垃圾桶。
“这下,一切都结束了。”
他笑着,笑意却不达眼底。
肇倾期在他身后姗姗来迟,看着他面前的那个绿色垃圾分类桶欲言又止。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静立了好久,福鼎鼎毫不留恋地转身,拉起她的手就往回走。
回到大院门前,肇倾期看见了二楼阳台上伫立的两个身影,一个胡须斑白,一个青茬未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