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好吃。”
“嗯,不错。”
夕阳温黄。
霍之念、魏迟渊围坐在一张雕花木桌旁,桌上玉瓷金盏,桌子很大,两人却坐的很近。
但又不是非要腻在一起的性格,彼此间还有一个空隙。
饭厅里,没人觉得两人是不是坐的太近,安静的仿佛不存在,更不敢看少主头上摇摇欲坠的小啾啾。
“笋片,这个时节刚刚好。”象牙白公筷夹着翠绿的笋,落在白玉碟里,交相辉映。
霍之念咬了一口,酥脆爽口。
魏迟渊神色温和,不气势逼人的时候,眉宇间透着浓浓书卷气:“再试试这个,香椿。”
霍之念不总吃素。
她吃肉。
魏迟渊也夹了一块,依旧是公筷,只是这次没有放她碗里,自然而然的放她嘴里:“怎么样?”
“好,厨子手艺厉害。”有她上一世大厨八九分火候。
魏迟渊看着她,眼中的温柔能融化寒冰:“以后让他每天给你做。”
“那我可不客气了。”霍之念一袭素色罗裙,发髻上简单地插着一支素雅、但价值连城的玉簪。
可再价值连城的簪子,也固定不住挽的不怎么样的发髻,稍微一晃,便摇摇欲坠。
魏迟渊看着危险,主动将簪子取了下来。
霍之念嘴角不禁勾起一抹笑,蛊惑人心。
她也给他夹了一块竹笋,眼眸更加明亮,又靠近他坐坐,挨着他吃饭:“回头我让你尝尝我的手艺?”
魏迟渊十分受用,却看似纹丝不动:“风沙炒土,不是吃过了?”
霍之念笑,脚在桌子下,踢了他一下。
魏迟渊——受了。
在场的人,大气都不敢喘,唯恐让人听了去。
魏迟渊偶然从她碗里夹一点米,动作自然、惬意。
霍之念不给他吃。
魏迟渊便会追过来。
两个不算年少的人,幼稚的争抢,不一会又和好如初。
……
诸言就没有这么闲过,甚至不用近前伺候:“诸行呢?”
“回爷,处理那边的事情去了。”
对,诸言靠在躺椅上,心里都为彭家添把香,魏少主情不知所起,让彭家赶上了,怎么能说没有缘分。
不说他儿子,就说彭太守,不流放都不是他们少主的做事风格。
“婉姑姑来了。”
“姑姑什么姑姑,婆子。”一个叫都跟着乱叫,她就是一个粗使婆子,让她伺候那么精致的人,她都怕力气大点给伺候坏了:“诸言,你给少主请那个没有?”
诸言瞬懂。
婉姑姑着急,她也不是说对方懂的多……
她没有任何别的意思,少主喜欢就是最好的事情,但霍夫人嫁过人,她们不得多为少主想一层:“图本总看过吧?”
诸言突然不想说话了,看过吗?
……他也没做过这细致活呀!
……
闲来无事,两个人有一下没一下的用围棋打发时间,消磨快要溢出来的彼此喜欢。
可渐渐下出了杀气。
魏迟渊正襟危坐,落子渐渐谨慎,腕袖寄出,光影也遮不住诡谲的棋风。
霍之念神色肃穆,素雅淡然,轻捻棋子,看着棋盘中紧张的局势,落子。
魏迟渊落子更决,紧跟其后,步步紧逼。
霍之念停下来,凝视棋盘,寻找破局之机。她并不算其中高手。
最终,霍之念放下棋子,仰躺在座椅上看星星,她不是此中高手:“你该庆幸我不是这方面的专家。”其实,她觉得专家也未必有魏迟渊的水准,毕竟棋是人家专业的娱乐活动。
魏迟渊也庆幸,她不是事事都万无一失,反而像个正常的人。
魏迟渊将椅子靠过去,半揽着她一起看月亮,才缓解了这些天来没来由的不安:“我去你家提亲。”
霍之念神色顿了一下,没有想到。
她以为他只是猎奇,毕竟‘都得手了’更不用承诺,她一个抛头落面的寡妇。怎么看都不用负什么责。
就是负责,最多是妾。
可他说了娶,不算爱情与否,也说明他不随便。
霍之念费力转她不擅长的课题,就导致好似听见了,又好似没有,下意识开口:“你研读经文,看到了什么?”
魏迟渊看着她,他说的不是这些,他想两个人永远这样在一起。
霍之念的手下意识把玩着他身上的珠子,还在打劫,空杨就经常说她,有些事迟钝。
魏迟渊到底开口:“因果律、无常之常,空观。”
“就是,对世界本质的理解、对自我认知的反思、对存在本质的觉悟、慈悲与善良的实践?”挺快啊?
魏迟渊还是想说回婚事:“……都可以。”有些敷衍。
“那,你眼中的世界本质是什么?”霍之念摸都摸了,手指从圆润的珠子上滑过。
“人。”她在拒绝?抵触?还是吓到了?只提一次,诚意不足?
霍之念脑子下意识想最擅长的问题,人类本身吗?这个命题,是她为三百年怪圈补足动力后,也一直试图解答的问题。
霍之念神色一点点严肃。
因为再强大的动力,在人性面前又回归了本质:“人性是难以克服的课题,我无法根除人性中的恶与善、无法克服人性中的贪婪和豁达,更无法均分每个人的智慧,那我就无法弥补这些不同造成的阶级划分。所以,我就把认知浅薄化了,换了方向,比如,我认为世界的本质是规律,是法则,也可以称为圈。”
“如,鼠、蛇、鹰、狼、象是一个食物链的圈;水、太阳、雨、江海是生态的圈,太阳东升西落,又是一个规律的圈;生老病死,是人生的圈。我们都在一个又一个的圈子里,寻找出路,就是说我们其实在一个又一个法则里,缔造文明。”
“那么我们要想让一个文明永久不磨灭、国度永不消失,是不是就要将国家缔造成一个圈,一个首尾衔接,不断探索的圈,士农工商皇,金木水火土……我从不怀疑任何时代阶层的存在,我只是还看不懂它的排序……探索一圈,少说一百五十个轮回,我的人生没有那个长度……”即便上一世,她也是提出了一个构想,做了一个开端,为霍家改革提供了一个契机:“可我却贪心的想窥探文明的再次跳跃,想见证辉煌……”在一次又一次的推演里精疲力竭,积劳成疾,记忆丧失。
可我还是想看,看我没有看到的,用一句话总结的我们探索中的文明宽度。
可这一句话,最少需要三百年去印证……她等不到了,也不曾见到。
魏迟渊思考婚事的脑袋,突然顿住,看向她!
“我要的聘礼,是高于我的理念,是碾压我的文明,是让我折服的火种跃进——”除此之外,再无什么让人动容!“你的呢?理念?”
魏迟渊手放在她肩上,突然不说话了,国之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