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刚从他门前过来着……”
小改话还没说完,外婆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猛地提高音量惊叫道:
“啥?你从他门前过了?那个老不死的是不是……是不是……”
小老太太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结巴,难以启齿的卡在了喉咙里。
小改见状,连忙安慰道:
“外婆,您别担心,他也没讨到好,我把他臭骂了一顿。要不是怕把人气出好歹,我高低再多骂几句。”
听的一知半解的杨祥毅凑了过来,满脸疑惑地问道:
“婆,二姐,你俩说啥呢?那个老不要脸的?我咋没听明白呢?”
外婆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伸手指了指:
“就那家,山墙上长了构树那家,住了个死老头,但凡看到落单的大姑娘小媳妇从他家门前过,就对着人家撒尿。你说他年纪恁大了,揍他吧,人家往地上一趟就讹人;骂吧,又不会少一块肉,谁也奈何不了他。久而久之,没人从他家门前过了。你姐不知道,刚从他门前过了。”
“这老b登,活腻歪了。”杨祥毅说着放下东西,转身想往那家蹿,被小改眼疾手快的拉住了。
“你去干嘛?没听咱婆说打不得吗?说不定人家巴不得你去,好讹点儿钱花花。”
“那就这样?”
杨祥毅气呼呼的挣扎道。
“不然呢?我是赔钱还是去派出所捞你?多大个人了,遇事咋还喊打喊杀的?”
小改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就是,听你姐的,他是个什么东西,值当你动手。看婆的。”
说完,小老太太深吸一口气,扯着喉咙扬声骂道:
“头顶生疮脚底流脓的混账玩意儿,活该这辈子断子绝孙没人送终。胯下那二两肉,小的像牙签,不细看都看不见,也好出来嘚瑟。不愿意住我们栗庄,趁早滚回你们外庄去,免得碍眼不说,还败坏我们栗庄名声。什么东西。下辈子最好直接变太监,省的霍霍人。”
骂完还啐了一口。
院子里什么声响都没传出,仿佛不曾有人一般。
小老太太喘了口气低声道:
“看吧,就这么个缩头乌龟,也值当你生这么大气。不是说时间不多了吗?还不走?”
杨祥毅乖乖的提起袋子,跟在两人身后。好半天才呢喃道:
“这到底是坏人变老了,还是老人变坏了?”
除了耳尖的小改,无人听到便消散在风中。
外婆想了想道:
“乖宝,你这次做得对,就该狠狠地骂他,往死里骂!这种无赖,你越是害羞,他就越是得意,绝对不能纵容。
什么玩意儿,要不是看他可怜,早就有人把他赶走了。等我一会儿回来,还要再骂他一顿,不然我不解气。”
说完,又趁机教育道:
“小改呀!这种事也要分情况对待,如果对方是个壮劳力,你可千万别跟他硬碰硬,该跑就赶紧跑,往人多的地方跑,好汉不吃眼前亏晓得不?”
小改连忙点头应道:
“知道了,婆。你等会儿可千万别去骂他了,现在大家都忙着收秋呢,村里也没啥人,万一惹恼了他,他动手伤到你怎么办?怎么说那也是个男的,力气肯定比你大。”
外婆满不在乎地说:
“不怕,他不敢的。那家伙就是个属癞蛤蟆的,不咬人,专门膈应人。胆子丁点儿大,不敢和村里人硬碰硬。”
杨祥毅有些好奇,又问道:
“就没人报警吗?”
外婆叹了口气说:
“咋没有呢,警察也拿他没办法啊,毕竟人家只是在自家门口撒尿而已,又没做其他事。次数多了,大家也就懒得搭理他了。只要不从他家门口走,啥事儿没有。”
说话间,祖孙仨走到了车旁。
张毅连忙从车上下来,招呼道:“婆!您老亲自过来送他俩呀!”
外婆脸上立刻绽放出慈祥的笑容,亲切地拉住张毅的手拍了拍道:
“哎!好孩子,让你等这么久,真是辛苦你啦!咋不进屋喝口水呢?”
张毅暗戳戳的瞄了小改一眼,装作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车放在这里我不太放心,万一磕着碰着了,几百块钱就进出去了。”
外婆听了,连连点头表示理解:
“是这个理儿。你这孩子想得真周到。辛苦你大老远跑这一趟了,回去的时候开慢点儿,注意安全!”
张毅连忙应道:
“好的婆,您就放心吧!”
外婆又转头对小改和杨祥毅道:
“乖宝啊!你俩可别诳婆,过年的时候一定要回来啊!”
小改赶忙笑着回答:
“回,一定回!婆,我在您枕头下面放了六百块钱,您自己上街去买两件衣服穿吧。”
外婆一听,连忙摆手道:
“哎呀,你这孩子,自己都还是个学生呢,咋还给我钱呀?婆有钱。”
小老太太明明笑着,眼睛却红了。
见状,小改连忙安慰道:
“婆,您知道是,我会赚钱。别舍不得,花完了,我再给您。”
“婆,我们走啦,您快回去吧!再过三四个月,我们就又回来了。二姐,快上车吧!”
杨祥毅已经钻进了车里,坐在后座上。探出脑袋,对着车窗外的两人道:
“婆,那我们就先走啦!”
小改站在车旁,满脸不舍地看着外婆,轻声道。
“走吧,走吧!路上小心点啊!”
外婆连忙挥挥手,催促着:
“赶早不赶晚,慌张容易出事。”
小改看着努力笑着,眼底的水汽越聚越多的小老太太。
鼻头一酸,强忍着泪意道:
“您保重身体。”
“走吧!好好吃饭,莫贪凉。”
外婆挥挥手,主动往后退了好几步。
小改不敢再多看外婆一眼,怕自己会忍不住哭出声来。
匆匆转身,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车子缓缓启动,小改透过车窗,看到了抹着眼睛的小老太太。
看着那略显佝偻的身影越来越小、逐渐模糊、最终消失不见。
一股难以言喻的悲伤涌上心头,小改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一颗颗滚落下来。
车内寂静一片,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离别,总是这样让人无奈和痛苦。
可无论有多少不舍和眷恋,都无法改变分别的事实。
而这种无奈,又何尝不是成长中不可避免的历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