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仕黎的利剑横在叶绫脖颈之前,叶绫迫于无奈,只有放弃抵抗,将手中碎片丢出。
“公主呀,这是何必呢?”
蒋羽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叶绫,而叶绫看向蒋羽的目光则满载怒火。
“在下仅仅是让公主暂且留下罢了,等在下拿到在下想要的,您就自由了。”
叶绫对蒋羽的话语嗤之以鼻,她清楚,自己中了蒋羽的圈套,蒋羽断不会轻易放过自己。如果是自己的人成功劫持了正明皇帝,那蒋羽必将以自己为人质要求自己的人将正明皇帝就地格杀,而如果是蒋羽的人得逞,那自己与自己的部下就都对蒋羽失去了意义,只怕立刻就会遭到蒋羽一众的清算。
更该死的是,现在自己手中并没有反制的手段,一切都只能听天由命。到底有什么办法能帮助自己摆脱危局呢?短短几秒中,叶绫的思绪仿佛度过了一千年。但在纷乱的思绪和紧张的情绪汇聚成的乱流之中,叶绫似乎真的找到了最后一条可行之策。
叶绫看向蒋羽,露出一抹淡然的微笑,道:
“只怕要让阁下失算了,在我临行前,我交代过我的部下们,如果我此行一去不回或是失去音讯,一切行动都告终止。如此一来,就需要蒋大人的人单独袭杀圣驾了。”
蒋羽挑了挑眉头,淡定地朝侍立在一旁的崔谨挥了挥手,不一会儿,崔谨就将纸笔端到叶绫身前。蒋羽微微一笑,答复道:
“多谢您的提醒,那您就写吧!给您的人报声平安,让一切照常执行。”
叶绫的双手纹丝不动,轻蔑地注视着蒋羽,冷哼一声说道:
“荒谬!我已经中了你的圈套,安能再任由你摆布?你可以杀我,但休想连我的人马也一同操弄!”
蒋羽愣愣地看了一会叶绫,长长叹了一口气,一边摇着头一边说道:
“何必呢?何必要让自己多吃苦头?照我吩咐的做,就这么难吗?”
叶绫其实并不是真的不想写,她压根没有交代过自己没回去就终止行动一事,在这份发给顾攸他们的书信上动手脚是她眼下唯一的求生机会,拒绝蒋羽的目的是为了欲擒故纵。但蒋羽接下来的反应超乎她的想象。
只见刚刚还是一副风轻云淡的蒋羽猛然拍案而起,浑身气质与修罗恶鬼无异,带着浓浓的杀意朝叶绫走了过来。叶绫本想再开口斡旋一番,怎料蒋羽一巴掌就打在她的脸颊之上。
叶绫对脸颊上的炙热感到不可思议,从小到大,即便是她的父亲都不曾打过她的脸颊,可这蒋羽居然……又是一巴掌狠狠地打在了叶绫另外一边脸颊上,火辣的疼痛不光灼烧着叶绫的脸,更灼烧着心中不尽的羞耻。
“蒋羽!你——”
叶绫咬着牙怒斥出声,但蒋羽一记巴掌扇在她的嘴巴上,她连话都没说完就被这掌扇到在了地上。
震惊的不光是叶绫,旁边的安仕黎也因蒋羽这凶狠之举而感到错愕。看向被扇到在地的叶绫,安仕黎实在是于心不忍,鼓起勇气伸出一只手拦住蒋羽,劝说道:
“蒋大人,停下吧!此女心性坚毅,激怒她反而会让她更抗拒。”
打完这三巴掌,蒋羽自己的两只手都有些辣得疼,索性给安仕黎一分薄面,暂且住手——前提是脚下这女人识相的话。
蒋羽居高临下地叹了一声,道:
“唉!何必呢?这都是何必呢?明明你只要照我说的做,咱们就都能各安其所,您为何非要为自己找苦头吃?多余的话我无心再说,只要你不想吃更多苦头,就按我说的写。”
叶绫原本就是打算和蒋羽拉扯一番后把这封信写了,让事情看上去更顺理成章一些,可蒋羽这重重的三巴掌,而且是往她脸上打的三巴掌彻底把她的怒火给激发起来。在如此滔天怒火影响下,倘若是在凝国,不管眼前所遇为何人叶绫都要拼上去和对方拼个你死我活。可现在这般处境,叶绫却没办法做任何的反抗,强烈的怒火就只能化作强烈的憋闷,以及一滴又一滴落在肚子里的泪水。
在逆反之心也被彻底激活后,叶绫十分不甘向眼前这个混账蒋羽妥协,好在她的理智仍然守住了最后一块阵地。她紧咬着牙关,把所有愤恨与不甘以及浓稠的羞惭都一股脑地咽进肚子里,接着从牙缝里挤出字来。
“我写!”
“好!”
蒋羽一下子就转为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仿佛刚刚的凶厉就不曾发生。
“这就对了嘛!你看看,早点答应,不就不用闹得这么难堪了吗?”
在动笔写之前,叶绫还向蒋羽询问道:
“我的人现在多半走了些距离了,你们可以追上吗?”
“不劳您担心,您和您的那些同伴就没有脱离过我们的监视,你们的行踪也都在我的掌握中,你只负责写,送不送得到的完全无需你担心。”
蒋羽说完后,叶绫放下了心,能送到就好,蒋羽!你给我等着!此仇不报,我叶绫羞于为人!
叶绫提笔欲写,蒋羽又出声拦道:
“等等,我说什么你写什么。”
“知道了。”
叶绫暗暗嘀咕一声,这老狐狸果然精明得很,就连自己写什么都要由他来决定,但他难道以为这样就能阻止自己暗动手脚吗?太小看她和同伴们的默契了。
蒋羽说道:
“这么写,‘事态紧急,我将暂留蒋府同蒋公共谋大事,其余一切照常执行,我自设法与诸位汇合。’”
叶绫提笔按蒋羽说的写了下来,但她故意调整了一番写字的姿势,这让她的字迹看上去与平常并不一样,旁人或许感受不到异样,但杜清慧一定能一眼看出来,他们在察觉到异样后,一定可以猜到自己身陷蒋府的处境,自己能否逃出生天就要看她的同伴们了。
“写完了。”
叶绫把蒋羽口述的都写了下来,蒋羽接过信来查看,尤其检查这封信上有没有叶绫特意涂的标记,但并未找到任何异常。他仔细打量了一番神情冷漠的叶绫,总觉得还是存在让他无法放心的地方。
蒋羽将叶绫手写的这封信交给安仕黎,说道:
“仕黎,你以前见过这女人写的字吗?看看这是不是她的字迹。”
听到这句话,叶绫浑身上下的血液仿佛冰冻住了一般,彻骨的寒意直冲天灵盖而来——糟了!她给安仕黎写过书信,安仕黎见过那封信,知道她原本的字迹是如何的!尽管陷入极大震恐之中,叶绫还是维持住表面的镇定。她清楚,无论她怎么挣扎,现在都只有听天由命了。
叶绫在心中默默祈祷着。
安仕黎接过书信查看一番,这封信上的字迹与他印象中叶绫的字迹的确存在不同,但他更记得,当时自己只顾着抒发思念,完全没有顾得上叶绫来不来得及写完,因此那个时候叶绫的字迹比他现在看到的要潦草得多完全是一件正常不过的事情,这些差异似乎不能说明什么。
安仕黎将书信交还给蒋羽,说道:
“禀大人,她的字比我曾经见到的要工整一些,似乎并无异常。”
蒋羽还是有些不放心的瞟了叶绫一眼,而叶绫见到自己动的手脚没有被发现,顿时感到一阵庆幸,表面的镇定也得以延续。
蒋羽将这封信捏在手里,并未立即交给崔谨让对方派人遣送。他思索了一番:即便这封信上动了手脚,也不能说明什么,叶绫还被自己牢牢控制在手中,并且他坚信叶绫绝对不可能被救走,自己不必太担心。想通这点后,蒋羽才把信交给崔谨,让崔谨派遣下人迅速追上顾攸一行人。
搞定叶绫后,蒋羽便将潜藏的隐患给铲除了,但这并不意味着在袭杀行动正式开始前他就要静观其变,他还有极为重要的事情要打算——正明皇帝死后,他们该如何收拾残局。
王洵已经在筹备了,他本人现在还在礼部衙门值班,等皇帝身死的消息传出后,王洵便会以其声望聚集起还在值班的一众官员,呼吁让一位有才干与资格收拾局面之人统管大局,为皇帝报仇,这时,自己再把信王作为人选推举出来,可若要信王能成功被选中,自己显然无法绕过丞相严万忠。而自己的下一步,就是丞相严万忠。
蒋羽决定带着准备好的礼物到严府上拜访,先和严万忠客套、寒暄上一番。等正明皇帝身死消息一传来,他便力劝老丞相支持信王上台,就算不能赢得对方明确支持,只要不会让对方站出来反对,那蒋羽就有九成把握压制住高鹤一众支持太子反对信王的大臣,让信王以辅政之名主持大局,信王一上台,则大事成矣。
蒋羽命崔谨在他不在时主持蒋府事务,临行前,蒋羽看了一眼叶绫,对安仕黎嘱咐道:
“仕黎,这个女人先前绑架并囚禁了你,天道好轮回,这次被囚禁的换成她了,你可要好好看管好她。她要是不吃甜头吃苦头,那你就给她点苦头。”
“仕黎明白!多谢大人!仕黎定不会让她乘隙。”
叶绫瞥了安仕黎和蒋羽一眼,冷哼了一声。蒋羽出发之后,就由安仕黎与叶绫待在花园里并看管着叶绫,不光是安仕黎,连卫广也参与到对叶绫的看管之中。仅凭手持利剑的安仕黎,叶绫就难以对付,再多上一个曾击败过她的卫广,叶绫想要以武力或是挟持的方式逃走再也没有任何的可能。
叶绫看似平静地坐在椅子上,而安仕黎坐在她的对面,警惕地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说道:
“有劳姑娘款待,被绳子捆住三天三夜的滋味着实好受,倘若姑娘实在不老实,仕黎并不介意让姑娘也体验上一番。望姑娘能够配合仕黎,念在姑娘一信之恩上,仕黎不会为难姑娘。”
叶绫显然并不领安仕黎的好意,蒋羽留在她脸上的炙痛还在灼烧着她的心,她继续以仇视的目光盯着安仕黎。
“哼!”
见叶绫这副态度,卫广冷笑出声,道:
“老安,你实在是太心善了,对这凝国婊子有客气的必要吗?呵呵呵……我问问你,腿上的伤还痛吗?”
“你!”
叶绫愤恨的目光转移到卫广身上,屈辱而不堪的记忆再一次涌上心头,甚至连她本已恢复大半的腿上伤口也开始隐隐作痛。
“我若得脱,尔等必不得好死!”
“我好怕哦!哈哈哈哈……可惜呀!你逃不出去。”
卫广的手紧紧握住腰间马刀上,尽管他的言语之中尽是轻佻,可他从未对面前这凝国女子放下一丝警惕。他与叶绫之间的距离不过三步,只要他想,他腰间马刀出鞘的瞬间,便是叶绫人头落地的时刻,他有着十足把握。
说叶绫是笼中之雀都算是抬高了她,即便她有着十对翅膀,又该如何从当下的绝境中逃脱呢?
叶绫轻轻闭上双眼,将一切希望寄托在她的同伴身上。
……
……
萧茂的突然出现让顾攸一行人猝不及防。
甘兴提足警惕,将手放在刀柄处,时刻准备着迎战萧茂,但顾攸用眼神示意他不要异动,转而以一副和煦的笑容面向萧茂,他走上前来朝萧茂拱手道:
“这不是萧大人吗?久违了!我们一行人正准备离京返国,不知萧大人突然前来,是有何见教啊?”
萧茂冷冷一笑,以剑锋直指顾攸道:
“凝国贼子,废话少说!尔等潜入我大昭,暗怀鬼胎、居心叵测!我穷尽谋略,竟不能遏制,有负国家,有负父兄!今不诛杀尔等,我萧茂无颜苟活于世,尔等休要多言!”
众人无不大惊,而顾攸尚且保持着冷静,不惧剑锋,接着向萧茂辩解道:
“这这这……萧公这是从何说起呀?这都是误会呀!您也听说了,我们前来大昭,是为了领略中原风华,与大昭文人切磋一番,何来的图谋不轨?望萧公慎重,切莫铸下大错!”
“哈哈哈哈……”
萧茂仰天长啸,缕缕不知何时新添的白发迎着冷风飘扬,显现着一股别样的悲凉。
“若是杀错了,无非萧某把命抵给尔等就是,可若是错放了,滔天大错,萧某又该如何弥补?纳命来!”
萧茂朝着顾攸一剑刺来,顾攸连忙拔出剑招架,他本以为萧茂充其量不过是一介文士,可这一剑的角度刁钻得出奇,居然沿着自己的剑锋把自己的剑给拨开,剑锋直朝他脖颈而来。
“吃我一刀!”
见势不妙,甘兴迅速拔刀上前,砍向萧茂,萧茂见甘兴杀来,也只有暂时舍弃顾攸,转而应对甘兴。萧茂挥剑挡下甘兴一刀,他可以明显感受到这个新对手身怀武技在身,不好对方,但他自己也绝非好对付的。
甘兴以凌厉的攻势杀向萧茂,本想以秋风扫落叶之势将萧茂解决掉,但他竟发现萧茂的招式稀奇得很,自己的每一刀都如同打在棉花上一般打不出力道,让萧茂以各种奇特的角度卸了下来,甚至萧茂抓住自己出招的间隙向自己刺来的几剑还能让自己措手不及。
顾攸与甘兴共同围攻,这才稳稳压制住了萧茂,不让对方有反击之势,可碍于萧茂招式稀奇、技巧非凡,他们就算可以对萧茂进行压制,可还是找不到办法将萧茂彻底压倒,甚至不全神贯注与萧茂的对决就有可能遭受对方的反击,他们只能像这样被萧茂缠住,通过一点一点消耗体力将萧茂击败,而这正是萧茂的打算。
在出面拦截顾攸等人之前,萧茂就遣人报告官府,说是有人公然械斗,让官府赶快派人抓捕,只要能把这几个凝国贼子拿下,还怕不能从他们身上找到图谋不轨的证据?而且这些凝国人本来闭门不出了好一阵,怎么突然在陛下出行这天选择了出门?萧茂虽然觉得不可思议,但隐隐间觉得这些凝国贼子一定有什么重大的谋划,哪怕钓鱼执法也好,自己也要竭尽所能拦下他们。
他也清楚以自己的力量难以应对多人,可他的目的就是和这些贼子耗下去,紧紧缠住他们让他们无法脱身,等到官府派来的人抵达,他就算是大功告成了。即便事后证明是他的过度敏感,他也毫不在乎,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机,他们是凝国人,那他宁可错杀绝不能放过!
见迟迟不能将萧茂击败,甘兴和顾攸都有些着急了,尤其是甘兴,不能击败卫广他还可以说是因为卫广经验丰富、战力强悍,可连一个萧茂都击败不了,那他实在不知道这脸该往哪里搁了。
甘兴发动猛攻,而萧茂索性且战且退,继续陪两人耗下去,尽管随着战斗持续他的体力出现明显不支,可为了将两人死死拖住,他咬牙坚挺,勉力与甘兴、顾攸对抗着。
两人都明白萧茂采取保守的招式为的正是拖延时间,可就算知道,他们也没办法破局,萧茂就像藏在海绵里的水一般,任他们怎么挤,都没办法挤干净。随着时间一点点耗下去,他们遭受逮捕的风险越来越大,几人的心仿佛置于火架上灼烧着。
“啊!”
随着一声惨叫,激烈的战斗落下帷幕。一支不知从何处射来的箭矢正中萧茂小腿,萧茂惨叫一声,脱力倒下,手里的剑也被甘兴打飞到了一旁。
顾攸几人对突然的战胜感到瞠目结舌,不用猜都知道是有人暗中相助,众人一致认为荆翼思虑周全,一定是他特意埋伏了人马。将萧茂的威胁彻底解除,几人终于可以赶紧逃离。
萧茂倒在地上愤恨不已,他捂住中箭流血的大腿,试着从地上站起来,可都以失败告终,望向顾攸等人的眼神里满是不甘。
“你们!你们这帮凝国贼子!休想跑!我看尔等还可以跑到哪里去!”
甘兴本想教训一番这三番五次碍事的萧茂,让对方彻底闭上嘴,但被顾攸给拦了下来。
“够了!乱子已经够多了,我们不能再给公主添乱了,快走吧!”
甘兴收刀入鞘,忿忿地瞥了萧茂一眼,接着便与顾攸一行朝城门方向赶去。而倒在地上的萧茂仍旧叫骂不止,见顾攸一行人彻底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他才停止了叫骂,脸上的憎恨也变成了颓唐,随即这抹颓唐又遭眼眶中滚落的泪水打湿,他痛苦地呼叫道:
“父亲,兄长,萧茂无能!终不能……铲除凝贼!”
淋漓的鲜血将萧茂所坐的地面染成一片暗红,他的身躯突然就因脱力倒了下去,眼皮越发沉重,进而连呼吸也越发微弱……
经历一番周折,顾攸一行终于是有惊无险地赶到了城外,并得知正明皇帝的车驾也于不久前离开京城。幸好他们走得足够快,要是等袭杀事发,京城陷入警戒,他们再想逃走可就难如登天了——对了!叶绫还在城里没出来不是?等到京城警戒,她又该如何脱身?
一想到这一问题,众人持续已久的脚步停了下来,转而商议起对策。
“对啊!公主殿下还在城里,等到京城一警戒,她该如何逃离?”
顾攸眉头紧锁,思索了起来。
“或…或许公主殿下会有对策呢?我们不必对公主殿下太过担心。”
唐凤仪开口说道,他用这话安抚着自己,也安抚也其它人,可他在说这话时心里却是最没底的。
得知叶绫即将陷入重大危险之中,杜清慧心急如焚,对众人说道:
“公主殿下说了要与我们汇合,可现在却迟迟没有消息,顾公子,你最是深谋远虑,以你之见公主她……”
杜清慧以担忧的目光看向顾攸,期待能从对方口中得到一个好的答案,而顾攸又何尝不想呢?可无论怎么想,他都以为叶绫只怕是被蒋羽给扣下了。
“可恶!”
甘兴重重一挥拳头,急不可耐地对几人说道:
“我们还是回去,直接到蒋府上一探究竟吧!蒋羽敢做任何对公主不利的事情,咱们就跟他们鱼死网破!”
顾攸颇为烦躁地揉了揉额头,劝解道:
“不要乱来!如此一来非但保证不了公主的安全,还会让我们也白白陷入险境,不明白吗?现在我们要做的是保证自己的安全。”
“那我们就不管公主了吗?”
甘兴急地跳脚,而一想到叶绫将陷入险境,杜清慧也失去了理智,坚决反对不顾叶绫的做法。而唐凤仪则夹在中间徘徊不定,谁的做法也不支持。
看到眼前这副场景,顾攸深刻体会到自己和叶绫的差距,如果是叶绫下达命令,众人总会听从,断不至争执不下。可若是由自己主持下一步的方针,结果就是在分歧的泥潭中进退不得。自己难以让其它人像信服叶绫一般信服自己,也就谈不上像叶绫那样指挥他们。
就在众人争执之时,蒋羽派来的人将叶绫的消息带给了他们。
来人将一封信件交到几人手中后便匆匆离去,顾攸等人连忙打开查看,信上写道:事态紧急,我将暂留蒋府同蒋公共谋大事,其余一切照常执行,我自设法与诸位汇合。
众人看后愣在了原地,这信上的内容都是叶绫在劝他们放心,可看完这封信后他们反而更没办法放心。杜清慧是第一个察觉到异样的,她扫了几眼,就看出这字迹与叶绫的字迹有显着差距,这明显不是叶绫的字,至少不是叶绫常用的字迹,这封信件分明有古怪!
杜清慧将信上疑点告诉众人后,更是坐实了众人的猜测,叶绫多半是让蒋羽给挟持了。
“可恶!蒋羽狡诈!卑鄙!卑鄙!我甘兴定要砍下你的项上首级!”
甘兴气得大骂,他看上去怒气冲冲,可他的心底早就被愧疚和自责所笼罩,他懊恼于自己没有劝住叶绫不要前往蒋府,也深恨自己没有本事,对解救叶绫束手无策。
情急之下,他干出以往想都不会想的事情,向顾攸诚恳地请求。
“顾先生,你最是聪明伶俐,这等关头,只有你能想出办法救出公主,求求你了,想想办法,把公主救出来吧!”
顾攸的心绪更是一团乱麻,如果有将叶绫解救出来的办法,他岂有不立刻告诉众人的道理?叶绫让蒋羽给控制了,等于一切的主动权都被蒋羽攥在手中,蒋羽若以叶绫作为人质,则他们所有行动都将任由摆布,所蕴风险不言而喻。
顾攸在心底催促着自己:顾攸啊顾攸!你自诩能临危不乱、善于临机制变,怎么到了如此关键之时刻却连一星半点儿的办法都拿不出来?束手无策!难道你真的就束手无策了吗?该死啊!
众人都在努力想着办法,到底该如何把叶绫从蒋羽手中救出,可苦思冥想一番,谁都没有什么好办法,唯有亲眼看着急迫与悔恨将他们一点点吞噬。
正当众人的思绪在烈火中燃烧之时,杜清慧忽然有了主意,她抬起头看向顾攸,连忙询问道:
“蒋羽写给公主的那封书信还在吗?”
……
……
正明皇帝的车驾驶出京城,朝着新军大营方向隆隆驶去。
途中,正明皇帝掀起车帘朝外头看去,让京城近郊的景观能够收于他眼中,这算是深宫之中的他为数不多能体察民情的时候,他也格外珍惜这一时候,好好查看着他治下子民都过着怎样的日子。
正明皇帝发现,他的这一次出巡,外头似乎比以往要热闹上不少。长长的跑商人流一下子吸引他的注意力,这些人的车上装载着大箱小箱的货物,正缓缓朝京城里头驶入,将更多的生意带入京城。不止是跑商运货的人群,还有许多成群结伴一起去田里耕作的农夫也引起了正明皇帝的注意,这些农夫一个个肩扛锄头、健壮非凡,一路上有说有笑,如此饱满的精神面貌令正明皇帝很难不为之欣慰——百姓安康,家国如何不宁啊!
令他没想到,他们这一路不但遇见了商流、农夫,甚至还撞见了送丧的人群。那一大片人群就是一大片的嚎啕大哭声,周围人想不听见都难,这片人群看上去有个几百来人,个个披麻戴孝,中间抬着一口棺材,缓缓地行进着,而且与他们的车驾隔得并不远。
正明皇帝身旁的太监见此情形,一脸的担忧,对正明皇帝说道:
“主子爷,您的圣驾经过,那帮刁民岂可送丧?哭声阵阵,真是晦气死了!可不能让死人的晦气沾染到您的贵气上啊!那帮不识相的东西,奴才这就带人去驱赶他们。”
那太监一副迫不及待要为正明皇帝尽忠的模样,但正明皇帝却抬手拦住了他,说道:
“慢!不要乱来,死者为大,不可轻易惊扰。他们见到圣驾从一旁经过,一定会自觉离去的,我们继续走吧!”
“奴才遵命!主子爷就是主子爷,天底下心肠最善的就是主子爷了。”
“行了,少拍马屁。”
正明皇帝淡淡说道,无暇理会身旁太监的阿谀奉承。他静静眺望着车窗之外,本以为那帮送丧的人群会十分识相地自行远去,可他们不但没有渐渐远离,反而还在越发接近,同样在接近的凄厉哭喊声搅扰得正明皇帝心神不宁,这让他感到无比困惑。
“奇怪,他们是不知道这是圣驾吗?快去!去催催,让他们快些远离!”
“奴才遵命!”
太监给车驾外的卫兵下命令,让他们前去驱赶那队正在越发靠近的送丧人群,不准让他们再靠近圣驾了。
卫兵接到命令后即刻动身,而心存疑虑的正明皇帝也一直在仔细打量着这些送丧的人,很快,他就发现了一样重大异常——这些个送丧的人哭得一个比一个大声,可他们的脸上怎么一滴眼泪都看不到呢?原先他只发现了两三个人是这样的,可他扫视人群,发现岂止是两三个,几乎所有的送丧者眼睛都没有一滴泪水!
正明皇帝突感不妙,准备下命令让手下人做好警戒,与此同时,奉命进行的驱赶的卫兵也来到了丧葬队伍前,呵斥他们休要再靠近,这边乃是圣驾。
那卫兵以为这些人会乖乖退去,自己也能好好逞一番威风,可那些人非但没有退却,反倒还在前进。这让卫兵顿时恼了,他本想厉声斥责,可他的话还未出口,他的脖颈便被面前之人挥刀划开,他再也没办法将那些话说出口了。
卫兵不敢相信自己就这么死了,也不甘就这么倒下,他的脖颈鲜血四溅,可他的身体还笔直地站立在那里。而这些“送丧者”也不再掩饰,纷纷拔出刀子,从卫兵身旁冲了过去,直奔正明皇帝车驾。
那卫兵终于倒了下去,剧烈的冲突也彻底爆发。变乱,正式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