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初带好手套检查了陈地的尸体,发现他的手筋和脚筋全部被人挑断,心脏、肾脏、肝脏被刺伤,还有脖颈和小腹上也是深可见骨的刀伤。
“死者陈地,三十五岁左右,死亡时间是三个时辰至四个时辰前,死亡原因为失血过多。”
陈地的尸体内的细菌和真菌已经在大量繁殖,肠道内产生大量的刺鼻气体,能很明显从口、鼻处闻到。
同时,他的角膜上出现小白斑,身体还未彻底变得冰凉,但尸斑已经扩散,皮肤开始变色。
由此判断,陈地是在昨夜的子时到丑时遇害。
至于死亡原因是由于内脏大量出血,循环血容量减少,引发的失血性休克,最后导致死亡。
沈初继续说道:“陈地身上总共九处刀伤,伤痕有深有浅,有大有小,角度和用力程度都不一致,我有理由怀疑不是一人所为。”
朱县令琢磨着,“九种刀伤?九个人?”
那就是说杀害陈地的凶手有九个?
裴离提醒道:“还记得刚才大厅中有几人吗?”
朱县令思索片刻,大声说道:“除了少卿你们三人,再加上掌柜的,正好是九人!”
所以说,刚刚大堂里的人全都是杀害陈地的凶手?
他把唯一没有嫌疑的三个人抓了,把真正的凶手全都放了?
救命啊!
裴离拍了拍生无可恋的朱县令,“朱大人莫急,我知道他们去哪儿了,你留下来善后,我们三人去就行了。”
他刚刚在大堂里之所以没有撇清自己的嫌疑,就是为了放跑那些人,看看他们还有没有同伙。
朱县令不无不可,连连点头,“定不负裴少卿所托。”
……
往镇外走时,沈初忍不住问道:“你是怎么怀疑刚刚那几个人都有嫌疑的啊?”
裴离微微一笑,“本来我只是怀疑掌柜的,第一是因为昨夜的银耳莲子羹是他送来的,第二是因为陈地死的那间房,陈地身上这么多伤口,就证明昨夜他必定经过一场厮杀,可屋内的家具却是整整齐齐的。”
沈初一想也是,陈地相当于是被人虐杀的,但屋内并没有打斗痕迹,证明案发现场被人清理过。
可据掌柜的所说,客栈里的客人都喝了被下药的银耳莲子羹不省人事,那谁能清理案发现场呢?
那没有喝银耳莲子羹的掌柜的,确实是第一嫌疑人。
李广进也凑了过来,“那剩下来的八个人呢,大人是怎么怀疑他们的?”
裴离当时也只是见了尸体一眼,所以他也只怀疑了掌柜的一人。
但当时朱县令让客栈里所有客人都离开时,掌柜的居然也跟在后头离开了,要知道他其实是最应该留下来的。
“那掌柜的出门右转,剩下的八人都与他同一方向去了,所以我才有所怀疑的。”
李广进不禁赞叹道:“还得是大人你啊。”
他就啥也没看出来,只记得昨夜的银耳莲子羹味道不错。
沈初左顾右盼,“那我们现在去哪儿?”
裴离回道:“去镇外的五里亭,我在掌柜的脚底看到只有镇外五里亭附近才有的红土,所以我猜那里应该是他们这群人见面之地。”
知道这个也是个巧合,还是他昨日在山泉镇瞎逛时听人说的,说是他们时常去镇外的五里亭挖些红土回家种花。
五里亭顾名思义,就是距离镇口五里外的一座亭子。
沈初三人没用多久便赶到了五里亭,老远就看到了一群人坐在亭子里喝酒。
她嘴角抽了抽,觉得这群人庆功酒喝的也太早了,起码跑远点喝啊。
他们没有故意隐藏脚步声,所以没一会儿,亭子里的九人便发现了他们。
掌柜的侧身挡到了其余几人的面前,拔出了腰间的刀,“你们怎会知道我们在这里?你们不是被县令抓起来了吗?”
沈初眼尖地发现,掌柜的手中的刀尖处有一个小小的豁口,正好与陈地肾脏上的那一处刀伤对上了。
裴离叹了一口气,“我们来这儿,只是想问问你们,用私刑结束一个人的性命,你们有这个权利吗?”
掌柜的大惊,他没想到对面的人居然猜到了他们的所作所为,“你想怎么样?告发我们,没用的,你们没有证据。”
沈初偷偷瞥向掌柜的手中的刀尖,觉得掌柜的还是太年轻了,话说早了。
她虽然没有证据证明其他八个人是凶手,但掌柜的还是一抓一个准的。
但她没有说话。
九人之中有一年轻男子,作书生模样,他看向裴离的目光中略带疑惑,觉得裴离似乎并不是来抓他们的。
他走到裴离面前,问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裴离微微垂下眼眸,“我只是想让你们回答我那个问题。”
书生提高了音量,“昨夜你也看到了,陈地此人是如此的下流无耻,如同人渣啊。”
裴离又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他下流无耻,可是我却没有看到他必死的原因。”
他知道,或许他说出的话令人心寒,但站在他这个位置,必须维护律法。
该死之人的前提是那人犯了该死之罪,而死罪是需要证据的。
书生也知道裴离说的没错,“这位兄台,如果你在山泉镇多住几日,你就会知道,山泉镇的百姓对陈氏双霸有多痛恨,这些年,陈氏兄弟做尽了坏事,害了多少无辜的百姓啊。”
掌柜的激动不已,“你刚刚是说私刑是吗?可是我们没有办法,这么多年,没有一个衙门敢去抓他们,敢去惩办这两个恶徒。”
沈初刚想说那个朱县令是个好官,但她突然想到,朱县令即使是个好官,但也是个七品芝麻官。
可是陈地的兄长陈天却是个千户,是五品官员。
所谓官大一级吓死人,这都差了多少级了。
掌柜的使劲捶打着胸口,“光是我家,就被他害死五个亲人了。”
书生眼睛也湿润了,他也想到了一些往事,“就是因为这样,才有了我们九人昨夜的一场生死搏杀,我们这是在为民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