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济坊。
沈初一行人来的时辰还尚早,但安济坊已经忙活了起来,排队的,送诊的,还有大夫背着药箱往外跑的。
安济坊分为两部分,前面一排房屋是医治患者,称为病坊,后面一排则是收留各种残疾人进行集中治疗,又称养病院。
病坊里还专门隔出了几间用作给大夫坐诊开方,那边叫和剂局。
沈初倒是瞧出了几分后世医院的雏形,这安济坊的建造者是个人才。
莫简寻正准备去药房清点药材,走到半路被石力叫住了。
石力饶有兴趣地打量了一番莫简寻今日的装束,浅黄色长袍穿在他身上还是一如既往的儒雅,就是头上扎着一块红到刺眼的头帕,破坏了这书生气质。
“你今日怎么扎这块头帕了?你往常不都是扎蓝色的那块吗?”
他记得莫简寻曾说过他治病救人时见过了太多的血,实在是见不得那鲜红的头帕了,所以一般是蓝色和黄色换着扎。
莫简寻脚步匆匆地去药房,跟石力错身的时候,只来得及回了一句。
“蓝色的被我洗了,还未晒干。”
石力看着莫简寻着急忙慌的背影挠了挠头,他还没来得及问那块黄色的头帕呢,也洗了?
便嘟囔道:“今日怎么这般着急?”
不过他也没说什么,他今日被派过去和剂局问诊,现在已然快到时辰了,便也脚步匆匆地往另一方向去了。
所以他没看到背后莫简寻难辨意味的眼神。
沈初进了安济坊的走廊,随手拉过一个穿着白袍的人,直截了当地问道:“你们安济坊是什么时辰上职啊?”
石力看了一眼袍子上紧握的手,又转头看了一眼地上的漏刻,盘算了一下时辰,这才回答道:“卯时就得来了。”
他们得在病患来到安济坊之前,先用艾草将屋子全部熏上一遍。
沈初琢磨了一下,“现下已经是辰时了,你们安济坊可否有大夫还未上职?”
她昨夜验尸时想了许久,如果死者真的是从安济坊出来的,那是患者的可能性很小,因为她身上除了那处致命伤,并无其他伤痕。
而且她在死者右手的食指和大拇指处发现了老茧,经常使用银针针灸的大夫就会出现这种情况。
再者,死者身上的衣物有股淡淡的草药味,这又对应了她的猜测。
石力有些吃惊,面前的四人怎知他们安济坊有未上职的大夫?他不免有些警惕。
“确实是有,你们是何人?”
裴离掏出了令牌,“大理寺办案,还请这位公子如实相告。”
石力看到令牌吓了一跳,赶忙回道:“安济坊有位大夫名叫顾书浅,她今日就未上职。”
本来今日去和剂局问诊的应该是顾书浅,就是因为她迟迟未来,这才派了他前去的。
沈初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顾书浅这三个字一听就是名女子,昨晚的尸体也是女子。
于是她朝石力问道:“安济坊有谁与顾书浅相熟?”
她看出面前的大夫步履匆匆,应该是急着去治病救人,他们也不好耽搁他的时间,万一拖延了病患,那可真是罪过大了。
石力松了一口气,他还以为面前的大理寺官差要拉着他问个不停呢,还有病患在等着他呢。
他在院子四周都看了一眼,然后指着一个正在煎药的清秀女子说道:“她叫董欢,是顾书浅在安济坊的好友,你们有问题可以找她。”
石力说完就往和剂局跑去了,放在往常,他高低都得问局顾书浅是否出事。
沈初顺着石力手指的方向找了过去,这时董欢正在掏出帕子擦汗。
裴离朝孙策海点了点头,孙策海会意,展开了手中的画像,这也是昨夜金小姐被压榨的血泪。
沈初等董欢倒完药坐下后,才开口:“董姑娘,我想问问这幅画上的女子是否是你的好友顾书浅?”
董欢被吓了一跳,她光顾着照看药炉里的火,压根没注意到面前还站着四个人。
她抬头往画像上看了一眼,愣愣地点了点头,“是书浅没错。”
沈初这下确定了,昨夜在鬼宅的死者就是安济坊的大夫顾书浅。
“你对顾书浅是否了解?”
董欢不知面前的女子是何意,她有种不太好的预感,“是书浅出了什么事儿吗?”
今早她就没看到书浅来上职,书浅非常重视安济坊的差事,从不失期,更别谈到现在还不见人影,所以一定是出事儿了。
而且面前的这四人气势凛凛,特像衙门里的人。
沈初叹了口气,打起了官腔,“董姑娘,抱歉,现在我们还在查,多余的话我们不能说。”
她只能点到为止。
董欢听明白了,她吸了吸鼻子,正色道:“书浅今年二十八岁,她还未成家,但有一个相处多年的未婚夫叫秦墨棠。”
裴离问道:“秦墨棠在何处?”
董欢往东指了指,“安济坊那头的不远处,有一间叫墨香斋的书铺,就是秦墨棠开的,你们可以去那里找他。”
裴离朝李广进点了点头,李广进立即转身出门去了。
沈初继续问道:“顾书浅平日里有无与他人产生矛盾?”
董欢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据我所知没有,书浅虽然为人冷淡,但她只是看似冷漠,绝不是无情无义之人。安济坊里的大夫如果有人想跟她探讨医术,她每次都是倾囊相授,对患者也是尽心尽力,所以绝不可能与人结仇。”
就比如她,她之所以能留在安济坊,与书浅日日手把手教授医术不无关系。
而且书浅的医术在整个安济坊是数一数二的,很是受人尊敬,怎么可能会有人与她结仇。
沈初想到了顾书浅的年纪,“那她与秦墨棠的关系如何?”
在古代,一般规定男子三十、女子二十不婚者,政府会派官媒强制介绍对象,还需要缴纳五倍的税金,甚至会被会被判刑或坐牢。
在大晋朝虽然没有如此规定,但像顾书浅这般,年过二十八还未成亲的,可谓是少之又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