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家的东厢房。
韩少夫人看着面前正在喝酒的韩大少爷,小心翼翼地说道:“天赐,你今天早上拜完堂后去哪儿了啊?”
韩天赐看都没看面前的新婚夫人,只顾着喝酒,还时不时地往嘴里丢着花生米。
韩少夫人手足无措地原地站了一会儿,还是开了口:“天赐,娘出了事,好多老熟客都开始退订单了。”
韩天赐啧了一声,连敷衍都懒得敷衍几句,“沈珍珠,瞧你这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这一点小小的挫折,就想扳倒我们韩家?”
随后他面色不善地看着沈珍珠,“再说了,我们韩家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管。”
沈珍珠柔声劝道:“就算我不管,那你也不能跟爹闹矛盾啊,现在这种情况,你应该和爹站在一起,一同撑起韩家。”
韩天赐闷了一口酒,心中畅快了许多,他盯着沈珍珠看了一会儿,似笑非笑道:“你怎么这么多话啊,他一个上门女婿,我都巴不得他早点死,他要是死了,整个韩家,可就我一个人说了算了。”
沈珍珠吓得赶紧四处看了看,“你怎么能说出这么大逆不道的话?”
韩天赐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我就说了,怎么着?”
这时,苏管家在外敲门,“少爷,少夫人,你们在吗?”
沈珍珠赶紧去给苏管家开了门,“在,请问苏管家有什么事儿吗?”
苏管家朝沈珍珠递过去两本册子,“我是来给少夫人送账本的。”
韩天赐就烦这个装模作样的苏管家,看见他这低三下四的样子,就恨不得离他越远越好。
“你们俩聊吧,我去找个清净的地儿喝点小酒。”
……
韩家主屋。
沈初其实看到韩夫人尸体的第一眼,便对她的死因有所判断,但她还是脱下了韩夫人的衣裳,并仔细观察了尸体的嘴唇和指甲。
“尸体肤色青黑,嘴唇和指甲也呈现青紫色,身上还长有不少小疱,应该是中毒而死。”
随后她捏开了韩夫人的嘴巴,“舌上生有裂纹,没错,就是中毒而死。”
裴离问道:“能查出是什么毒吗?”
沈初走到床边不远处的桌子上,拿起一个明显用过的杯子闻了闻,有一股淡淡的麻味和辛辣味,“好像是乌头的味道。”
随后她打开了桌子中央的茶壶,白色的茶壶里赫然出现一种棕褐色的东西,类似于树根,足足有三四块。
沈初把茶壶递给裴离,“这么多乌头,别说人了,牛都能毒死。”
裴离正在观察壶里的乌头,沈初想着先去外头透透气,却看到春草在不远处来回踱步的身影。
随后她朝春草招了招手,“春草,进来一下。”
春草先是看了看周围,这才小步小步地朝沈初跑过来,“沈姑娘,请问有什么事儿吗?”
沈初开门见山地问道:“你知道乌头吗?”
春草的回答倒是出乎了沈初的意料,她直接就点点头,“知道,夫人年轻时落下了腿伤,每次到了下雨天,都会疼痛难耐,她就会用一小块乌头泡水喝,说是能镇痛。”
如果她一开始听到乌头这两个字,眼神中没有闪过一丝慌乱的话,沈初会更相信她说的话。
不过春草有一点说的对,乌头如果用的好的话确实有祛风镇痛的效果。
沈初又问道:“那你知道用多少乌头吗?”
“我之前看到过夫人用乌头泡水,大概这么多。”
春草说完用手指比了一下乌头大概的大小,大约是小拇指甲那么大。
这个大小可是跟现在茶壶里乌头的量相差甚远啊。
沈初若有所思地看着春草,“你家夫人都是自己泡吗?”
春草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是的,都是夫人自己来的。”
沈初见春草越来越慌乱,额头上都开始冒起细密的汗珠,她不想打草惊蛇,所以换了个话题。
“你知道韩老爷去哪儿了吗?”
春草连忙看了看周围,见四下无人后,然这才凑到沈初的耳边,低声道:“知道,老爷在少爷拜完堂后就出门去听戏了。”
这就把沈初说惊讶了,“韩老爷这么爱听戏啊?儿子成亲,家里宾客都还没走,自己就去听戏了?”
春草吐了吐舌头,“可不是嘛,老爷每天都要去听戏,听说有时候还会听一整夜呢。”
这又把沈初给惊到了,她倒是没听说有戏班还二十四小时营业的。
沈初:“韩老爷平时都去哪里听啊?你家夫人能同意?”
她觉得这韩老爷听戏听的,说上瘾都说低了,应该是着了魔了。
聊到现在,春草现在倒不慌乱了,还有点侃侃而谈的意思。
“老爷的行踪就不是我一个丫鬟能知道的了,不过我知道夫人对老爷听戏这件事特别不高兴,我今早还听见老爷和夫人因为听戏这件事吵架呢,夫人不让老爷去,还把老爷的戏票给扔了呢。”
沈初突然想到了韩夫人身上的亵衣,“韩夫人是有午枕的习惯吗?”
春草瘪了瘪嘴,“夫人没有,她就是被老爷气的头风病犯了才躺在床上的,不然夫人怎么可能不招待宾客。”
现下的情况,沈初大概也摸清楚了一点,“好的,你先下去吧,有问题我会找你的。”
春草一听沈初让她先下去,眼睛立马就亮了,又听到了还会再找她,神色瞬间萎靡了下去。
裴离靠在门框上,刚刚他已经把沈初和春草的对话都听了进去,“你找到什么线索了吗?”
沈初摸着下巴,看着春草迫不及待离去的背影,分析道:“春草这丫鬟不是太能藏事儿,她应该知道什么。”
“还有一点很奇怪,据春草所说,韩夫人应该是常年都喝乌头泡水的,她今日没喝出来乌头的量不对吗?”
三大块的乌头和一小撮的乌头,不说味道了,光看颜色也能看出来不对劲。
裴离则递过来一张纸,“看看我找到了什么?”
沈初拿过来一看,原来是张捐赠协议,“韩婉婷自愿将韩家绸缎庄的一半谋利捐献给富康县县衙,用于修建堤坝、建造养济院……”
“平安镇就隶属富康县吧?那这韩婉婷应该就是韩夫人。”
裴离指向纸张的左下角,“是的,你再看看这份契券签署的开始时间。”
沈初反复看了好几次,“今天?”
那就意味着,如果韩婉婷没死的话,那么从今日开始,韩家绸缎庄的一半收益都会归县衙。
但如果她死了的话,那……
裴离冷冷道:“你说谁最不愿意看到这份契券?”
以韩家绸缎庄目前赚的银钱来看,没了一半的谋利,那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啊,更何况还是白送给别人。
沈初想都没想,脱口而出:“那必然是韩家人。”
尤其是韩家的继承人,韩天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