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初明白了,“所以你去后堂是找掌柜的来劝架的?”
书生扯了扯嘴角,“是啊,谁能想到看到了掌柜的尸体啊。”
他先是去了做菜的隔间,发现灶膛里的火还烧的正旺,就是没看到掌柜的人影。
然后他又去了放酒坛的那间,因为太过着急慌乱,所以就扫了几眼,也没发现掌柜的。
正当他想走的时候,突然感觉自己的头被什么撞了一下,抬头一看,原来是一双黑色的靴子。
沈初回想了一下装着尸体的大酒坛,确实高度与书生的身高差不多。
她安慰道:“虽然你看到了尸体,但你的一嗓子好歹制止了他们打架啊。”
书生愣了一下,“这位姑娘,你真会安慰人。”
沈初想到了一个好主意,“对了,你帮我个忙,将这里所有人的名字、年纪、个头,还有做什么工的,都记到一张纸上,结束后我请你喝仙芽醉,行不?”
书生眼睛一亮,连忙站起身来作揖,“当然可以,多谢姑娘。”
这时,刚关上的门咚的一声被撞开了,跑进来一个胖乎乎的娘子,大约四十多的年纪。
她的肉皮崩得紧紧的,极丰满的胸脯隔着衣服向前高耸着,跑起来一跳一跳,勾得那些男子的眼神都不往别处去了。
“相公!我的相公啊!你怎么这么年轻就去了啊!”
后面跟着的是一个娇小可人的妇人,两双湿漉漉的大眼睛蓄满了泪水,“姐姐,等等人家。”
小妇人一进来眼睛便盯上了裴离,她平生第一次见到如此俊秀如竹的男子,浑身上下带着温润如玉的通透之色,让人凭空生出亲切之感。
她走到裴离的面前,娇滴滴地咬着嘴唇,“大人看起来威武不凡,定是大理寺的官爷。”
一旁的沈初不知为何听着这软软糯糯的声音有些不高兴,她面无表情地走了过去,“你是谁?”
小妇人仿佛被吓着似的,颤颤巍巍地抬头看着沈初,那双红透透的眼眶,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妾身阮清清,是这酒馆东家的妾室。我听说我家老爷死在酒馆了,嘤嘤嘤。”
胖娘子向来讨厌阮清清这副人畜无害的样子,气得连相公的死都忘了,直接挺了挺胸脯,给她撞到一边去了。
“滚犊子玩意儿,夫人我在这儿,有你什么说话的地方。”
随后朝沈初说道:“别理这个小贱蹄子,我是这家酒馆的东家夫人。”
沈初刚刚得知这家酒馆的掌柜的姓蔡,便也朝面前的娘子打了个招呼,“蔡夫人。”
蔡夫人动了动唇,压下自己心底的起伏,带着几分苦涩开口说:“我相公真的死了吗?”
沈初缓缓点了点头,“夫人还请节哀。”
蔡夫人的神情微微有些恍惚,眼神里像是不甘,又像是绝望,“死了也好,再也没有人嫌弃我吃的多了,希望他下辈子投胎别再这么爱财如命了。他的尸体在哪儿?带我去看看吧。”
裴离主动开口道:“夫人请。”
到了后院,蔡夫人都还未开口,阮清清就扑到了蔡掌柜的身上,哭得那叫一个肝肠寸断,“老爷啊,天地悲秋凭何许,万念俱灰泪如雨。哭一声,哭不尽心里忧愁,哭一声,诉不尽胸中无奈啊。”
沈初目瞪口呆,“这么专业?”
这词儿,这节奏,听得她都有点想流泪了。
蔡夫人的悲伤都被冲淡了不少,一脸嫌弃地看着要死要活的阮清清,“她跟着我相公之前是哭丧女,真是上不得台面。”
说完就将阮清清扯了起来,“闭嘴,再丢人我就把你发卖了。”
阮清清立马噤声,噤得太快导致一直在不停地打嗝,只能捂着嘴不安地看着蔡夫人,生怕惹得她不快。
沈初又将刚刚问朱儒的问题重新问了一遍,“蔡掌柜平日里是否与人结仇?生死大仇的那种。”
蔡夫人思索片刻,犹豫道:“虽说他平日里扣人钱不留余地,说话也容易得罪人,但也不至于要他命吧?除此之外,相公也没得罪过人啊。”
沈初道:“那情债呢?”
“那更不可能了,我相公眼里除了钱就是钱,他哪舍得花钱养女人啊。”说到这儿,蔡夫人又指了指旁边的阮清清,“就那小贱蹄子,都是讹上的。”
沈初呆呆张开了嘴,“讹上的?”
蔡夫人狠狠剜了阮清清一眼,“可不是嘛,有一次我相公走在路上不小心撞了她,她非说相公轻薄于她,要是我相公不把她纳入房中,她就让她哥哥砸了这酒馆。”
沈初:“蔡掌柜认栽了?”
蔡夫人克制住翻白眼的冲动,“哪儿能啊,相公他一向视财如命,怎么可能愿意花钱再养一个闲人?”
沈初不止一次听到有人说蔡掌柜觉得养女人费钱了,“那怎会如此?”
蔡夫人冷哼一声,“因为她哥哥真的砸了我家酒馆,还放话说,每三日要来砸一遍。后来我相公算了一笔账,养一个妾室的钱还没有装修酒馆多,这才认下的。”
沈初想起蔡夫人弟弟的身份,“可夫人你弟弟的岳父不是刑部司狱吗?怎么怕了一个地痞流氓?”
蔡夫人加重了指责的语气,“所谓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况且还隔着亲,就算是想帮我们,也总不能每日都守在酒馆里,而且那地痞有的是手段,谁惹上都是一身骚。”
阮清清在后面嘟囔道:“我一个冰清玉洁的姑娘,老爷他又不亏。”
蔡夫人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冰清玉洁?你非要我把你那些腌臢事儿都给抖出来吗?”
阮清清又嘤嘤嘤地哭了起来,楚楚可怜地望着蔡夫人,“夫人,老爷是不在了,但是你也不能辱我名节啊。”
蔡夫人真是怜香惜玉不了一点儿,“真是笑话,我辱你名节?就你那哥哥,谁知道是亲哥还是情哥啊?”
阮清清小步跑到裴离的面前,伸出手就准备拉裴离的衣袖,“官爷~你给人家做主嘛~”
沈初眼疾手快地拍掉了阮清清的手,心中升起一种莫名的情绪,说不上来,反正就是有点不太高兴。
“说话就说话,不要动手动脚的。”
裴离也配合地后退了几步,随后凝视着沈初挡在他身前的背影,眼中流淌着细碎的光芒,宛若盛满了温柔的星光,嘴角勾起一抹浅笑,温柔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