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道士兴冲冲地扯着沈初的衣袖，声音里是抑制不住的激动，“我终于搞明白为什么白日里看到的屋子和晚上看到的屋子不一样了。”
沈初也终于想起来他们一行人去白云观的初衷了，“对对对，我都把那件事儿忘了，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
老道士想起来就无比郁闷，“因为那座小竹桥。”
他万万没想到是被那座小小的竹桥给糊弄了，白日里竹桥的对面是满是灰尘的屋子，但晚上白云观里的道士会将竹桥往后移一点距离，竹桥的对面就变成了折磨人奴的屋子。
沈初觉得也难怪老道士没察觉，他晚上听见女子呼喊声的时候，心底定是十分惊慌，白日里偷偷去查看屋子的时候，又要防着白云观里的道士，再加上竹桥又没有移动太多，这才忽略了。
她安慰道：“应该是白云观的人怕香客误走到竹桥的对面，这才弄了个灰尘遍布的屋子，让香客觉得那边都是观中废弃的屋子。”
裴离有些疑惑，“那为什么玉玄子会同意你住进去，他不怕你听见晚上传来的声音吗？”
沈初也觉得玉玄子此人可不会因为香客的几句话，在明知声音可能会传到客舍的情况下，还让老道士成功住了进去。
老道士的笑容略微僵硬，“嘿嘿，这都是缘分，都是缘分啊。”
原来是老道士上山求收留的时候，白云观的道士赶他出去，他见事情不妙，立马装作耳朵不好的样子，凡是赶人的话，他一律都当听不见。
玉玄子就以为老道士是个半聋，再加上又不想与这个无赖过多纠缠，这才无奈地同意了。
裴离哑然失笑，任谁也想不到人奴案被发现的起因，居然是一个老道士耍无赖。
沈初有点担心玉玄子的审讯，“你觉得玉玄子会说吗？”
裴离的神色忽然一顿，然后摇了摇头，“不会。”
玉玄子既然已经选择了自尽，那便不会轻而易举地说出幕后主使。
沈初怔怔地望着远方，“那怎么办？”
夏江临猛地一捶桌子，他吃完止痛粉后整个人都有了劲儿，汗也不冒了，腿也不抖了，“那就拶子、竹蓖、夹棍和杠子都一一给他上一遍，我就不信他不招。”
沈初试探道：“能刑讯逼供吗？”
夏江临冷哼一声，“对待普通凡人自然不可，但是那玉玄子手上可是沾了几百条人命啊，用什么刑罚都不为过。”
沈初从怀里掏出了油纸包，然后打开了展于人前，“既然能上手段，那你们觉得这个如何？”
裴离看着面前如指甲盖般大的药丸，黑乎乎的，还隐约有股苦苦的药味儿，遂好奇地问道：“这是何物？”
沈初的嘴角浮起一抹得意的笑，“吐真丸，吃下它之后，别人让做什么便做什么。”
夏江临赶紧从沈初的手里接了过来，“如此神奇？有了此物，那我们以后破案岂不是如有神助？”
沈初翻了个白眼，“那你想多了，这是我师傅送给我的，世上仅此一粒，不过到底有没有用，我也不太确定。”
老道士看了好几遍，都未看出来这个药丸的奇异之处在哪里，“你师傅送你这个干什么？”
沈初嘴角抽了抽，她师傅的原话是：“死丫头，以后嫁人之前，先把吐真丸给他喂下去，问问他到底有多少家产，咱可不能嫁给穷人啊，不然怎么养得起老头我呢？”
裴离捏起药丸，眼中闪过一丝不怀好意，“试试就知道了。”
……
大理寺的地牢算收拾的比较干净了，但还是充斥着一股奇怪的味道，感觉像雨后的潮湿再加上干涸血迹的味道。
整个地牢都十分阴暗，没有一丝天光，只靠墙上的烛火照明，本来就阴森无比，还回荡着铁链相互碰撞发出的叮叮当当的声音，还有牢笼里囚犯发出的嘶吼声。
玉玄子作为身上背着几百条人命的重刑犯，故而喜提单间牢房。
沈初和裴离进去前，玉玄子还晕着，也不知道夏江临打晕他的时候使了多大的力，半天了都没醒。
她拍了拍玉玄子的脸，发现还是叫不醒，直接掏出银针刺入了他的百会穴。
裴离则趁玉玄子悠悠转醒，还未彻底清醒过来之际，直接将手中的吐真丸塞到了他的嘴里。
玉玄子睁眼后，沈初发现他的眼神里看不出任何的焦点，看上去像失了魂似的，她顿时觉得有戏。
她试探道：“你叫什么名字？”
玉玄子的目光空洞，声音迟缓，“我叫王二狗。”
沈初觉得完了，师傅给的药丸过期了，但又不死心地指了指自己，问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玉玄子丝毫没有犹豫，“大理寺的狗。”
沈初松了一口气，这下对了。
裴离的心也放下了一点，“现在我问一个问题，你回答一个问题，知道了吗？”
玉玄子愣愣地点了好几下头。
“你们的主上是谁？”
“主上是天地之间，智勇双全，堪称至圣之人。”
“你见过你们的主上吗？”
“当然见过。”
“他长什么样子？又叫什么名字？”
“我们这种卑微之人怎敢窥见主上的真容，主上的名讳也不是我等可以知晓的。”
沈初有些头疼，忙活了大半天，又来一个对那个所谓的主上一无所知的，这个幕后主使真是搞的一好手的传销。
裴离觉得这个主上应该是从未在人前现过身，或许人奴案的涉案人中无一人见过他，便决定换个问法。
“你替你们的主上办什么事儿？”
“我替主上守好白云山，伺候好来玩人奴的贵客，并处理掉人奴的尸体。”
“那些贵客是谁找来的？”
“自是主上。”
“你们抓这么多人奴过来就是为了赚钱？”
“庸俗，主上本就富可敌国，这些金银之物，主上岂会看在眼里，主上做这些自然是有大用。”
“什么大用？”
“那岂是我等凡人能知道的？我只需要一心为主上办事即可。”
沈初真想一巴掌扇死这个王二狗，他跟脑残粉之间就差那一声老公了。
裴离突然想到了郑少彬随身携带的账簿，或许玉玄子手中也有类似的东西。
“你手中可有那些贵客的名册。”
“有。”
“在何处？”
玉玄子的意识开始在清晰和模糊之间反复挣扎，搅得他头痛欲裂，“在白……云观的茶……室之中。”
看他这个样子，沈初觉得应该是吐真丸的药效快过去了，遂急忙发问：“再具体点儿，茶室的哪里？”
玉玄子抱着头不停地在地上打滚，疼痛让他一句话都说不清楚，“在……在……”
沈初扯了扯裴离的袖子，“他快醒了，应该问不出什么了。”
裴离点了点头，然后过去一脚踹晕了玉玄子，止住了他的头痛。
沈初被一种不知名的愁绪萦绕着，眼皮莫名一跳，心脏也快了一拍，“幕后主使既然派了人来灭口，那他发现那些死士都未回去的时候，一定会再派人来夺名册的。”
裴离的心弦一颤，“我们得赶紧去白云观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