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清颜:“……???”
“儿臣绝无此意!”
果然她还是站着比较好!
皇帝笑,“坐下,别紧张。难道你觉得女子当不了皇帝吗?”
无事娇娇,有事长乐。这么刺激的问题,能不紧张吗!
虞清颜严肃道:“这不是女子还是男子的问题。只要有能力,女子当然也可以做皇帝,但儿臣绝无这种想法。”
在虞清颜眼里,亲情永远占第一位。这样会影响家人的感情的事,她绝不会碰。
何况她也有自知之明,她半路才学的这点皮毛,远不如自启蒙起便当储君全力培养的太子。
“您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这等关乎国之大事、能动摇国之根本的事,不要随便开玩笑。”虞清颜板着脸严肃道。
皇帝把玩着玉扳指,“朕没有开玩笑。”
“……啊?”虞清颜不能理解,“为什么呀?二哥太子做的好好的啊,又没犯什么大错!而且他战功赫赫,刚打了胜仗回来……还为大梁断了腿!”
她一直觉得父皇是个很理智的君王。
而理智的君王,怎么能在立储一事上这般随心所欲?
皇帝喝了口茶:“他跟摄政王有勾结。
虞清颜彻底呆住了。
“消息准确吗?”
“还没证据。”
虞清颜扶额:“整了半天,没证据啊!只是莫须有的事就要废太子?那我还跟摄政王他儿子纠缠不清呢,父皇是不是也要疑心儿臣?”
皇帝无奈:“不单是因为这个。老二杀戮心太强了,不适合做皇帝。而且当初你被俘……他让朕送你去和亲。”
皇帝皱眉。
“如此冷血,对自己的亲妹妹都尚且如此。对天下万民又会如何?”
虞清颜明白了。
这是不知真假的这个新账,将她父皇之前按捺住的了旧账勾起来了,从而萌生了换储君的念头。
皇帝思忱:“你若不想当皇帝,你大哥也不错。”
“父皇。”虞清颜打断他,“大哥是我同胞的兄长,几个兄弟里面我合该跟大哥更亲近一些。但大哥没那么多心眼子,并不适合做君王。何况二哥不是个冷血的人,他的心其实也很软的——而且您不觉得,您对二哥太严苛吗?”
皇帝诧异,“何出此言?”
“母后母仪天下,平等地爱后宫的每一个孩子,甚至心疼自小被母亲虐待的五哥而视如己出,忽略了亲生儿子。而您对二哥亦分外严格,二哥没有脆弱的权利,必须时刻保持理智,做个完美的储君……致使二哥偏执缺爱,如今又要怪二哥不够仁德。他若没有铁血手腕,那些旧贵族又怎么可能忌惮二哥、不敢生事?”
皇帝诧异。
他从未觉得自己哪里做的不对。
“他是嫡子,是太子。”
“嫡子太子也需要爱呀。”
皇帝若有所思,“所以每到年节,你让朕去陪太子,是为了这个?甚至还把朕给你做的小兔子花灯送给他。”
虞清颜一脸无辜,“我跟二哥说是父皇送他的。”
皇帝笑得无奈,“朕还以为你不喜欢呢。”
“儿臣喜欢。二哥也很喜欢。”
皇帝喃喃:“是么……”
“是啊!”虞清颜认真道,“二哥刀子嘴豆腐心的,嘴上说不救我,实际上在边关的时候亲自射箭救我了呢!二哥说让我和亲,怕也是生父皇的气只救我不救二哥……啧,父皇也是刀子嘴豆腐心,嘴上说着不救,私底下偷偷派人去边关救二哥。”
皇帝挑眉,“哦?”
她哼道:“当时二哥被俘,您同我说‘尽人事,听天命’。我也被您骗到了,以为重点是‘听天命’,您不想救。可是后来在边关,暗卫回禀我说发现有三路人马去救二哥。一路是我的,一路是二哥的人,还有一路,我后来琢磨,那定是您的。然后我才明白,您那日说的重点,实际上是‘尽人事’——您要拼劲全力去救您的二儿子。那些人马,是您轻易不能动的底牌秘卫吧?”
“您明明也很爱二哥呀,因为他是嫡子就对他期待过高。而您不满二哥杀伐过重,也只是怕二哥做得太过引起民愤,怕二哥日后会万劫不复、不得善终——您好好跟二哥说嘛。”
皇帝陷入了沉思。
风吹起还未化的积雪,阳光下闪着莹莹细白,像是晴天飞雪。
虞清颜推门出来,没发现无人注意的角落,有一抹玄红相间的衣角在长廊尽头的层叠枝杈后一闪而过。
张福德连忙迎上来:“殿下,如何?”
“呼,哄好了。”虞清颜叉着腰长舒一口气, “以后父皇心情不好,阿翁再叫我。”
张福德笑起来,“还得是殿下出马,有您在老奴就放心了。”
完成了任务,虞清颜往回走。
御书房距离瑶光宫不算近,但这十年来也走了许多遭,闭着眼也能走回去。
可是不知今日是不是一时出神走错了路,走着走着,竟走到了国师塔。
国师塔共九层,建在皇宫人烟稀少的西南角。听闻国师若不想见什么人,这塔遥遥见了,却怎么都走不到。
如今虞清颜想回东北方向的瑶光宫,却不知不觉走到了国师塔……是因为国师想见她吗?
虞清颜挑了挑眉,带着晴蕊往回走。
……一刻钟后,又出现在了国师塔门前。
花容缩了缩脖子,怯怯道:“这是传说中的鬼打墙吗?”
“大白天的,什么鬼有这么大能耐。何况国师大人在,怕什么。”虞清颜道。
既然来了,就进去拜访一下,顺便谢谢国师姐姐让她活过了十六岁。
然而刚推开大门,忽然有种失重之感,整个身体甚至灵魂都在往下坠。陷入昏迷的前一刻,她看到晴蕊等人惊慌失措的表情:“殿下……”
无尽的混沌席卷而来。
她似乎做了个冗长的梦。
梦里,“长乐帝姬”没有降生,贵妃生下个死胎,整日以泪洗面。皇帝为了安抚她,晋为皇贵妃。
大梁没有公主,似乎也没什么不同。
但大皇子失去挚爱后整日颓废酗酒,被人挑拨离间误以为是皇帝害死了心上人,父子反目;太子为国断腿战功赫赫却被废去储君之位,黑化造反弑君弑父;
六皇子被囚禁,三、四、七皇子因护驾死于太子之手,五皇子被他的疯批母妃折磨到成年也没有被人发现,被折磨成了疯子……
摄政王跟随太子造反,整个大梁生灵涂炭。她相亲相爱的家人们刀剑相向,百姓们遭了殃,整个大梁成了人间炼狱……
这是个噩梦。
无比真实、可怖的噩梦。
不知过了多久,虞清颜才从这噩梦中挣脱出来,猛然惊醒,冷汗涔涔。
然而那梦境太过真实,哪怕醒来,也仍旧难以从梦境的残酷中彻底抽离出来。缓了许久才慢慢缓过神来,这才发现她躺在一张朴素的软榻上。
国师坐在榻边,沉静地望着她。
虞清颜擦了把冷汗,艰涩地问:“……那是什么?”
“那是你来到这里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