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中秋,就是秋闱了。
文曲大街因名字吉利,离考试的地方又近,整条街的客栈人满为患。
“主上,属下已经跟京都总舵联系了,您最近接的单子任务地点要换成京都的吗?”
窗边,黑衣男子“嗯”了一声。顿了顿,又道:“这几日少接点。”
心腹秒懂。
主上这是要从良……呸,金盆洗手了,自然得抓紧看书,将重心放在几日后的科考上。
就是不知道左使大人日后若是当了官,能不能捞他一把。
……当杀手真的太难娶媳妇儿了嘤。
暮色沉沉,席云淮站在窗边,眺望夜色里的京都城。
这是小病秧子的故乡。
京都要比榕城更大,更繁华。放眼望去,一户户人家、亭台楼榭尽收眼底。
不知道哪个是她的家。
良久,席云淮走到桌边,提笔写信,写完后将信交给了心腹。
心腹了然,带着信退下了。当夜飞鸽传书,将信送回榕城,再由榕城的“同窗”交给严宅留下的暗卫。
第二日晚,虞清颜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收到了老婆的信。
“……原来是进京了。”虞清颜放下了心。可是,上岸客栈,黄字七号房……
她皱了皱眉。
这客栈是她跟三哥合办的——她掏钱,三哥掏脑子……经营理念。上岸客栈有“天地玄黄”四个等级的客房,黄字号客房是最末等最便宜的。
而且为了给没钱但有才华的穷书生一个机会,黄字号房可以凭优异的入楼考试成绩免费入住,一天提供一个免费大馒头。
但房间有限,黄字号房是六人间,仅能遮风挡雨,让穷苦人家的书生在科考期间有个干净安稳的住处,不必宿在荒山野庙或是露宿街头……
可是他也不是真的没钱,不至于如此节俭吧?
晴蕊觑着虞清颜的脸色,问:“要吩咐掌柜的,给驸马调到天字号房吗?”
虞清颜:“调。”
得好好想个理由,毕竟上岸客栈是长乐帝姬的产业,这在京都不是什么秘密……客栈大堂里还有她父皇亲笔题字“上岸”呢!
虞清颜赶紧换衣裳,“还是直接加钱升房吧……算了,我在上岸客栈附近是不是有房产?寻处幽静小点儿的,不用太大。晴蕊阴竹,你们帮我打掩护,父皇母妃他们来了就说我喝了两杯甜酒,已经睡下了。”
打开衣柜,全是华丽高定。
但他俩都这种关系了,也没啥遮遮掩掩的必要了。她挑了件黑色的薄纱襦裙——方便她偷偷翻宫墙会老婆。
虞清颜收拾妥当,带着暗卫悄无声息地溜出了宫。
但她前脚刚出宫,虞祈安后脚就知道了。
繁华的京都城,华灯初上。
没人注意到一辆平平无奇的低调马车后方,不远不近地缀了个同样平平无奇的马车。
*
上岸客栈。
整个客栈都住满了赶考的学子,大堂里散落地坐着穿着补丁衣裳的穷秀才,一边啃着馒头一边背书,“之乎者也”不绝于耳。
没人注意到一个黄色衣裙的少女带着丫鬟走了进来。但踏进了门,她就忍不住皱起了眉:“哥怎么想的,住在这样的地方?”
丫鬟道:“这客栈是官家的,楼上环境要好许多,大公子住的地字号房,还有独立的书房呢!”
价格也贵。
主打一个薅富贵子弟的羊毛,养穷苦人家秀才。
“何况……别忘了咱们的正事。”丫鬟小声提醒。
说起正事,席宴溪面色微变,攥紧了手中的帕子,抿了抿唇。
“听闻怡香院的花魁今晚挂牌第一次接客,席兄,一起去看看啊?”
楼上,穿着锦袍的年轻男子嬉笑着同旁边的男人勾肩搭背,“别看书了,临时抱佛脚没用!有这功夫……”
锦袍男子压低了声音,“还不如去讨好萧宿萧大人!他现在可是大红人!本来就是圣上的心腹,如今又是长公主的老师……而且今年的秋闱,长公主是主考官呢!”
“可女子懂什么,到时候说的算的怕不还是萧大人!何况有小道消息……萧大人还卖官呢!”
他耸了耸肩。
反正他家有钱,实在考不上,找萧大人买个官儿得了。
……还是那花魁更诱人!
席宴江只是笑了笑,不动声色地看了眼客栈大堂。
大堂正中央,挂了张榜——
是上岸客栈入住书生的入楼考试成绩榜单。
除了得到了免费入住资格的书生,还有些非黄字号房但很感兴趣、想要切磋一下的。有些书生不愿透露真实姓名,只写了个代号。但也有大大方方写出真实名字的,譬如……席宴江。
他的大名排在了第一位。
不少才子对这位第一名产生了兴趣,听闻他还是榕城有名的才子,更加感兴趣了,想要结交一二。
但席宴江特地花费心思考上第一,可不是为了无效社交的。
他只想吸引一些对他有用的人的注意——比如,上岸客栈的主子。
哪怕不是主考官长乐帝姬,是另一个主子宁王也行。
好歹是个王爷,何况宁王也不是全无登基的可能,宁王惊才绝艳,当今圣上曾当着文武诸臣的面对宁王的贤德大夸特夸,就差说他堪当大任,封为太子了。
席宴江心不在焉地敷衍着,忽然听到清脆的一道女声:“哥!”
他循声望去……
差点儿没认出来。
“……溪儿?”
面前的少女瘦了一大圈,脸颊的婴儿肥完全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尖瘦的下巴,跟玲珑有致的身材。不知是不是京都水土更养人,席宴溪肤色也比在榕城时白上许多。
整个人气质都变了,褪去了些许稚气,平添了几分清丽。
席宴溪笑嘻嘻地凑过来,“哥,我来看看你。”
锦袍男子知道席宴江有个将军夫人的妹妹,好一顿恭维,夸完之后识赶忙趣儿地离开了。
席宴江带着席宴溪回到自己的房间,“说吧,什么事。”
她那点儿小九九,哪里能瞒得过他。
席宴溪心虚地别开了眼。
席宴江的房间布置得的确极好,雅致舒适,屏风后面有宽敞的浴桶,角落里还有恭桶。隔壁书房亦桌明几净,笔墨纸砚一应俱全。
她转了转眼珠,在心里盘算。
嫂子好歹也是尚书千金,嫁妆必定不会少——哥跟父亲说郑雨蝶没有多少陪嫁,那纯属是放狗屁,她哥哥她还不知道?
就算亲妹妹也会防着!
何况能住的起这么好的房间,手头自是宽裕极了。
席宴溪稍稍放了心,“哥,你借我点钱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