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向来不喜欢贵妃，觉得她不够温顺，伺候不好皇帝。
贵妃怀二胎的时候，太后就不满意，多次劝说皇帝多去陪陪皇后。
而且重要的是，太后有过前科——当年有位恃宠而骄的妃子蹬鼻子上脸，仗着怀孕多次出言不逊怼皇后，被太后和蔼地赏了一碗燕窝。虽然没有证据，但那妃子当天晚上就离奇地一尸两命了……
甚至，还有皇帝。
皇帝在虞清颜面前是个慈父女儿奴，但同时，他也是个睿智的君王。
他向来以江山稳定为重，平衡前朝，也平衡后宫。当年贵妃那种情形，打破了后宫的平衡。她那冷静的父皇，会想要平衡后宫，偷偷打掉贵妃的第二个孩子吗？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会冲破土壤，逐渐长大。
那些平时被忽略了的细节，此刻都在不断地放大……
虞清颜不想如此揣摩她的家人。
可她不得不承认，所有人对她好，也只是因为她是个公主而已。
一个恰好皇宫里没有的、物以稀为贵的公主，一个没有皇位继承权、没有竞争力的公主。
若她是个皇子……他们还会这么喜欢她吗？
虞清颜忽然感觉这些熟悉的家人，忽然就不熟悉了。
她紧紧抱着席云淮，心里乱成了一团乱麻。
还有国师。
危玄都能看出来有人给她下毒，国师看出来了吗？
她若是看出来了却不说，这不是故意误导他们，停止医术方面的深入探究……也就查不到有人给贵妃下过毒吗？！
“……严清清？”被温香软玉抱着的席云淮身子有些僵硬，但虞清颜许久没有说话，这让他心中不安。
他想看看小病秧子怎么了，是不是在偷偷哭鼻子。但他刚动了一下，却被抱得更紧了。
“别动。”虞清颜歪着头靠在他的肩膀上。
看上去席云淮高挑挺拔，但瘦的很。没想到抱起来……宽肩窄腰的。
就，莫名很有安全感。
去球吧……不管了!
这么瞎想想不出来，反正明日就回宫了，等回去的时候问问母妃，也许母妃会知道是谁。
小病秧子的声音听上去不像是哭过，席云淮微微松了口气，保持着小病秧子抱起来舒服的姿势，任由她抱着。
马车摇摇晃晃，半个时辰后，停在了席府后门。
虞清颜终于放开了席云淮。
这怀抱太舒服，差点儿晃悠睡着。
“还好吗？”席云淮压下心头那抹淡淡的遗憾，仔细打量着她的神色。
“嗯。”
小病秧子有些恹恹的，无精打采。
席云淮有过同样的经历，经验很足，这种时候立即振作起来追查真凶才是明智的选择。
可小病秧子不一样，她毕竟柔弱不能自理，那些话他根本说不出口，只有浓浓的心疼。
“天色不早了，你也早点睡吧。”虞清颜打起精神，认真地道：“今日，多谢你了。”
危玄不好找，更不好请。
席云淮必定是花了很大的心思才帮她找到人。
他怎么这么好啊……
席云淮不怎么放心，“今晚还能睡得着吗？”
“能吧。”虞清颜叹了口气，“那人害的是我娘，我娘这么多年还好好的，我也好好的……可能下毒的人在不知道的时候已经意外噶了呢？”
席云淮谨慎道：“不管怎么样，不要跟任何人透露你知道自己中过毒的事——包括你的父亲。”
“嗯，我知道。”虞清颜跳下马车，“谢谢你。”
“晚安。”
席云淮望着虞清颜离去的背影，眸色微暗。
不是说，严夫人难产去世了吗？
迷糊的小病秧子，都没发现矛盾了。
不过她娘还在世……也算是件好事吧。
*
虞清颜失眠了。
今日的事对她影响颇大，脑袋里乱糟糟的。她闭着眼睛数羊，可是辗转反侧，怎么都睡不着。
隔壁厢房。
虞凌玉睡得正香，但门扉极轻微的开合声，仍旧没能逃得过他的耳朵。
他倏地睁开了眼，不动声色地摸向枕头底下镶满了宝石的匕首。
只是这位深夜造访的不速之客水平可真不怎么样，摸索着着缓慢靠近，却还是跌跌撞撞的，还差点儿带倒了凳子。
虞凌玉侧耳听了听，忽然掀开幔帐：“娇娇？”
黑灯瞎摸摸索着前进的虞清颜：“……”
“吵醒你了？”虞清颜夜视能力没虞凌玉好，半天才走到床边，抱着小枕头爬上虞凌玉的床。
虞凌玉：“？”
“你等会儿。”他拎着虞清颜的后脖领子像拎小鸡崽子，纳闷儿：“干嘛呢？”
虞清颜：“……做噩梦了。”
月光下，妹妹抱着小枕头乖乖地坐在床边，可怜兮兮的。
虞凌玉拒绝的话停在了嘴边。但他顿了顿，还是道：“娇娇，男女有别。”
不能再像小时候那样兄妹俩挤一个被窝说悄悄话，说困了就一起睡了。
虞清颜撇撇嘴。
“害怕。”
虞凌玉顿时心软了。
他松开了手，虞清颜立即爬上了床，钻进了被窝里。虞凌玉则下了床，搬了条被子去软榻上睡。
“哥……”虞清颜坐在床上，眼巴巴地看着他。
虞凌玉彻底泄了气，认命地搬了把小凳子坐在床边，没好气地拍她：“睡吧。”
“你不睡吗？”
“睡你的。”虞凌玉凶巴巴。
都多大了还要一起睡……跟个小孩儿似的。
四哥的被窝很暖和，虞清颜睁着眼睛在黑暗里看他。
四哥很爱她，元贵嫔对她也极好，他们无意皇位……应该能排除掉嫌疑吧？
“睁着大眼睛干什么呢？”虞凌玉在她眼睛上抹了一下……没闭上。
虞清颜仍旧睁着溜圆的眼睛看他，小声地唤：“哥？”
“干嘛？”
“哥。”
“说。”
“哥……”
“虞清颜你不睡觉就给本王出去！”虞凌玉跳起来，骂骂咧咧掏出个碧玉算盘塞她怀里：“还要什么？赶紧说！”
虞清颜摸了摸，手感还挺好，就是有点凉。
她抱住算盘，发出灵魂疑问：“哥，我要是个皇子……你还爱我吗？”
虞凌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