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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秦氏面色顿变,问:“什么嫁妆?你休得胡说。你一路从泉县到青城,吃的喝的难不成是天上掉下来的?且不说你在我们陆家这一年,吃穿用度哪一样不是我在操心?你个姑娘家家,怎么不辨是非,黑白颠倒?你管过家吗?什么五十金,谁能证明你给了我五十金?”

姜云音是没管过家,但她知道陆家来青城前,所携带的钱帛早被胡人掳走了。一路赶来,陆秦氏又以她一个姑娘家家管不好钱财为由,拿走了她的五十金。

而来了青城后,陆淮书一家投奔青城陆氏,掌管中馈的陆谢氏每月拨了银钱给陆淮书这一道旁支,却也不多,而陆秦氏又钦羡陆谢氏的做派,没少花银钱。

她的吃穿用度少之又少,去年寒冬腊月,就给她做了一件单薄的冬衣,连炭火都是以次充好的,熏得南枝咳了一整个冬天。

真正黑白颠倒,倒打一耙的人是谁,不言而喻。

她那五十金,在陆秦氏的手里,如今看来恐怕不剩分毫。

陆秦氏见她不说话,看了陆淮书一眼:“儿呀,你瞧你阿父给你找的好贤内助,还没进门,就打起我们家的钱财,也不想想她一个孤女没我们陆家,早死在前往青城的路上了。”

姜云音目不转睛地看向陆淮书。

陆淮书顿觉心虚。

他们一家子能安然无恙地投奔大伯父一家,避开胡人、山匪还有流民,确实是姜氏献的计。可是她区区一个女子,哪怕再聪明,没有他去执行,她的那些不过是纸上谈兵。

如此一想,陆淮书的腰杆子又挺直了。

男人志在四方,自然不可能困在宅院之中,管家素来是女人的事,陆淮书自出生以来,从未短缺过银钱,自然也不知金贵,他的母亲如此一说,陆淮书便愈发觉得姜氏胡搅蛮缠,为了点银钱,变得刻薄粗俗,小门小户之女果真登不上大雅之堂。

他挥袖沉脸,道:“阿母言之有理,是我们陆家待你太好,让你忘记你的本分,你且将婚书取来,你的性子一日不改,休想进我们陆家的门。”

姜云音道:“我去取婚书。”

她转身带着南枝便离开了华欣苑。

主仆二人回了厢房。

南枝愁眉苦脸地道:“小姐,这该如何是好?那陆秦氏分明是要吞了我们的五十金。难怪当初陆秦氏非要挑一个陆县令不在的时候,当时在场的只有你我二人,还有陆三郎和陆秦氏,也无借据,原来是在此处等着我们。”

姜云音浅笑道:“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南枝更加愁眉苦脸了:“小姐,我大字不识一个,你在说什么。”

姜云音坐在梳妆台前,对着一面铜镜,道:“南枝,伺候我换身衣裳,再重新梳洗一番……”

南枝懵懵地问:“换哪一件衣裳?”

箱笼里统共也就五件衣裳,春夏秋冬各一件,还有一件是姜云音的阿母在她刚出生不久,就为她亲手缝制的婚服。

南枝愕然:“这一件吗?小……小姐,你……”

姜云音垂下眉,道:“孙子兵法第六计,声东击西;第七计,无中生有,”她略微沉吟,又浅笑道:“纸上学来终觉浅,深知此事要躬行。”

南枝听不懂,只知每次小姐一开始说她听不懂的话时,事情便总能如她们所愿,遂不再多问,专心致志地为姜云音梳妆打扮。

“当真回去了?”陆淮书问道。

一灰色布衣的随从回道:“是的,姜氏回她的厢房了。”

陆淮书道:“你下去吧。”

随从应声。

陆淮书关上门。

陆秦氏慢条斯理地喝着冰饮,说道:“姜氏不过一介孤女,身上又无钱帛,离不了我们陆家,她性子温吞,又是个姑娘,儿啊,你放心,她翻不出什么风浪来,待她将婚书取来,我们直接烧了,到时候你风风光光娶王氏,我们一家也不用在这里受尽陆谢氏的白眼。”

陆秦氏放下茶杯,语重心长地道:“儿啊,娶妻当娶贤,姜氏的家世,姜氏的容貌,都不是当正妻的料子,抬举她才纳她当妾侍,若不然,当个通房都绰绰有余了。”

想到刚刚姜氏还提那五十金,陆秦氏便忍不住冷笑。

没有她的好儿郎,她能活着到青城,还过着小姐般的日子?竟然还敢跟她要五十金?还是她平日里待她太好,才让她敢说出这般的话来。

陆淮书始终有些担忧,说道:“阿父那边……”

陆秦氏道:“你阿父去了南临当差,也不知何年何月归来,归来时,儿媳换成了琅琊王氏,他高兴都来不及,若他又说恩情那一套,你阿母自有法子。倒是你,往后的日子里好好管教姜氏,怎能如此粗俗,字字句句不离银钱,别让琅琊王氏看了笑话。”

那五十金孝敬公婆,本就是理所应当的。

姜氏怎么敢跟她要?

待她真当了她儿的妾侍,她再好好拿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