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脉有力,大夫脸上的紧张被喜悦取代。
“恭喜福晋。”
月事一直不来,陈颜猜也猜到了几分,大夫的肯定,证实猜想,种种情绪涌上心头,一时复杂。
她说不上高兴,也并没有不高兴,只平静的对阿纳日道:
“阿纳日。”
阿纳日会意,荷包早准备好,塞到大夫手中,大夫向陈颜道谢后,跟着阿纳日出了内室。
多铎安顿好伊尔都齐一行人马,回到府中,已经是天黑,他照例往东院来,走到门外,便见阿纳日端着药碗往进走。
药味难闻,迎面扑来,多铎蹙眉,以手掩鼻,“这是谁喝的药?”
阿纳日向多铎行礼,“回王爷,这是福晋的药。”
“福晋?她怎么了?”
“王爷还是自己问福晋吧。”
多铎眼珠一转,想起什么,问阿纳日道:“是大夫来过了吗?”
阿纳日低头,“是。”
多铎一惊,大步往屋中走去,陈颜正在烛火下看书,见多铎回来了,正准备站起来,多铎却走到她面前,按住她,“别起来。”
“怎么样?大夫怎么说?”多铎急不可耐追问道。
陈颜羞涩低头,“能怎么样,我要当额娘了呗。”
“太好了。”多铎高兴地手足无措,蹲下身子,单膝跪地,双手握住陈颜的手,“太好了,塔哲,我们有孩子了。”
烛火下,多铎漆黑的眼中闪着莹莹光点,陈颜看着满脸喜悦的多铎,点头道:“是的,我们有孩子了。”
多铎抱住陈颜的腰,将头贴在她小腹,寸发长长,不再扎手,毛茸茸的,陈颜摸了摸多铎的柔软的头发。
陈颜的消息传到宫中,哲哲亲自前来探望。
她坐在陈颜床前,拉着她的手,关切道:“你是头胎,要多注意些,平时吃的用的,都要仔细。”
“知道了,额格其。”
哲哲扫了一眼屋中陈设,“屋中放着的东西也要注意,胎儿最是小气,可不能冲撞到他,明日我派两个老嬷嬷过来,阿纳日他们还是太年轻了。”
“还有。”哲哲看向陈颜,压低了声音,“既然怀孕了,就让多铎搬出去住,你们两个不要住在一起,他年轻气盛的,万一伤到孩子就不好了。”
陈颜明白哲哲的意思,有些为难,“这?”
她想到了那拉福晋,还有那些庶福晋,凭心而论,自己刚怀孕,丈夫就和别的女人在一起,她是无法接受的。
哲哲看出陈颜不情愿,也知道她的担忧,“一味压制,只会适得其反。恩威并施,才是御人之道。多铎是你的丈夫,也是那些福晋的丈夫,你怀孕了,再住在一起,对谁都不好,不如施恩,她们必然感念你。”
“我不要她们的感念。”陈颜拒绝了,“我没有那么大度,他要是敢找别的女人,我就跟他没完。”
“什么没完?”多铎议政归来,得知哲哲来了,当即往东院赶来,谁知还没进屋,在门外就听见陈颜中气十足的一句,‘跟他没完‘。
“谁惹你了,你要跟他没完?”
哲哲瞪了陈颜一眼,“没什么。”
宸妃海兰珠、庄妃布木布泰、睿王福晋巴特玛、英郡王福晋博克托都送来礼物,豪格还未与杜勒玛完婚,所以礼物是以肃王自己的名义送来。
因为有孕,陈颜不能再参加豪格与杜勒玛的婚礼,那拉氏替代她,与多铎一道前往肃王府致贺,并送伊尔都齐与其福晋二人归国。
陈颜怀孕,那拉氏便活泛起来,这无可厚非,她也是多铎明媒正娶的福晋。只是看着她站在多铎身边,陈颜总感觉不太舒服。
像是一根细小的毛刺,不知扎在掌心哪个位置。
她摸了摸已经隆起的小腹,自言自语道:“他是你的父亲,也是我的丈夫,那么,他不可以这样。”
因为常住在东院,多铎的东西也多搬到这边,到了晚间,他依旧朝这边来,在窗下挑灯夜读。
陈颜洗漱完,在他对面坐下,见他手边放着厚厚一沓书,歪着头从侧面看了半天,伸手抽出了本——
《三国演义》。
还是汉文版。
“大汗让你看史书,你居然背着他偷偷看小说?”陈颜哭笑不得。
还在后金时代,皇太极就命人翻译宋辽金元史书,作为贝勒们的必读书目。
尤其是那些年轻的贝勒,诸如豪格、多尔衮、多铎,皇太极还会不定时抽查。
活像老父亲带三个儿子。
已经成年的贝勒,完全没有手不释卷的毅力,就算是满文的史书,都不大乐意看。更别说让他们学习汉语,和皇太极一样达到汉语四六级水平。
大多是考试前,紧急复习一段时间,颇有大学期末月的氛围。
多铎看了一眼陈颜手中的书,“那是汗父生前爱看的书。”
努尔哈赤与明国打交道得多,精通汉语,他死后,皇太极按满人幼子守灶习俗,将其遗产全给了弟弟多铎,二十个牛录的兵力,还有一些贵重物品,包括两大箱丝绸并甲胄马鞍等物。
日常用品,像书籍一类的,也在多铎这里。
“你看得懂吗?”多铎放下手里的书,凑过来问道,显然,他看不太明白。
陈颜侧首,“大汗不是让贝勒们学汉文吗?”
皇太极继位后,不仅自己学汉文,开科任用汉人为官,还命年轻的贝勒们学习汉文。
“是有这么个命令,但是当时说的是年十五以下的贝勒,我都十六了我学什么。”多铎说的理所应当。
陈颜:“……”
多铎不屑道:“看那些东西有什么用。”
“嗯....”陈颜想了想,觉得自己解释了,也是对牛弹琴,“有没有用我不知道,但是你要是不看,就答不上大汗的问题,大汗就会罚你,你自己看着办吧。”
多铎坐了起来,望着面前那堆厚厚的书籍,即便是满文,怎么也不想翻,他灵机一动,对陈颜道:
“这样,你生个儿子,咱们好好教他,让他跟大汗一样,精通满汉蒙三语,熟读那些书,然后我带着他一块去,有不会的,他帮我答。”
陈颜哭笑不得,“你俩谁是阿玛谁是儿子啊?”
多铎下巴一扬,“当然我是阿玛。”
陈颜往前,胳膊撑在榻上的小几上,双手托腮,多铎也凑上前来,看着陈颜的眼睛。
他们相互望着彼此,眼中满是柔光。陈颜忽然开口,打破这旖旎。
“你知道我之前跟皇后说什么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