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港开平码头三号仓库。
十台崭新的普法特滚齿机整齐的排放在地上。
方温良快步上前，围着滚齿机转了两圈，有些茫然的看向莫铮，从机器外观上，他还真看不出来这些滚齿机有什么问题。
莫铮趴下身子，仔细看了一会儿，又嗅嗅鼻子闻了闻油漆的味道，然后从准备好的工具包中，掏出一把小刀，轻轻刮掉一部分油漆……
“怎么样？是正品吗？”方温良忐忑不安的问道。
“八九不离十，又是旧机器翻新的，把比较容易磨损的主要零部件，拆下来看看……”莫铮说完，拿起工具就开始拆卸主轴。
果不其然，滚刀主轴、立柱导轨、分度蜗杆都有明显的磨损痕迹，可能是赶工期的缘故，一些地方连油漆都喷的不太均匀，露出了底漆。
接连拆开两台滚齿机都是一样的情况，方温良皱眉说道：“我先去给厂里打个电话，徐科长，麻烦你去找一家照相馆，来拍照取证！小莫，你继续看看，是不是所有机器都是翻新机……”
“周厂长吗？我是方温良！”附近的邮局里，方温良拨通了红星厂的电话。
“怎么样？看到货了吗？”周志辉迫不及待的问道。
“随便拆了两台，有非常明显的磨损痕迹，可以确定是旧机器翻新！”方温良说道。
“你暂时不要走开！我一会儿给你回电话！”周志辉说完便放下电话，重新拨通了一串号码……
“哪位？我是程化民！”电话里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程主任，我是红星厂周志辉！那批滚齿机果然有问题！”
“什么问题？”
“跟我们预料的一样，是磨损严重的翻新机器！技术人员正在抓紧拆机拍照取证！”周志辉说道。
“好！你们继续取证，我来协调有关部门，让银行暂停放款！”程化民略一沉吟之后说道。
………………………
折腾了大半宿，莫铮总算对这批滚齿机完成核查，结果只能用触目惊心来形容，其中六台的主要配件几乎完全磨损，处于报废状态，剩下的四台，也只是勉强能够使用，精度根本无法保证！
第二天上午，方温良等人按照原先约定的时间，再次来到外贸局。
这次出乎意料的没有等待，直接被带进了机电产品科。
“你们红星厂怎么回事？昨天再三叮嘱你们，看过货之后就要通知银行放款！外商怎么到现在还没有收到货款？”戴眼镜儿的中年科长，一看到方温良就劈头盖脸的训斥道。
“伍科长，情况有变！产品验收不合格，我们决定取消交易，并通知担保银行停止放款！”方温良说道。
“取消交易？你在开什么玩笑？这是外贸交易！你以为小孩子过家家呢？说不要就不要了？合同上写的清清楚楚，不遵守合同约定一方，需要赔偿双倍违约金！”伍重阳怒气冲冲的说道。
“伍科长，你说的对！除了取消交易，我们还准备按照合同约定，向对方索赔双倍违约金！”方温良说道。
“我的天！你们这是疯了吗？对方可是外商！还想索赔？”伍重阳瞪大了眼睛说道。
“外商怎么了？他们也得讲理吧？用接近报废的旧机器翻新欺骗用户，这是非常恶劣的商业欺诈！”方温良据理力争道。
“这可是西德产的滚齿机！就算是二手机器，也比国内的先进很多吧？能用就行了，你管它是不是翻新机？”伍重阳说道。
“伍科长，这可是国家耗费了宝贵外汇采购来的重要设备！几百万美元呢，全是我们从牙缝里省下来的！就买他们这么一堆破烂？”方温良说道。
“我们在进口机电设备的时候，经常会遇到翻新机器！一分价钱一分货嘛！最先进的机器设备别说我们买不起，就算是有钱，人家也不一定肯买给我们！巴黎统筹协定知道吗？普法特公司最先进的数控滚齿机就在巴统协议限制出口名单上！”伍重阳耐心解释道。
“按照合同约定，香江德丰贸易公司提供的十台滚齿机，应该是质量合格，且为普法特公司原厂原装的卧式滚齿机，而不是经过翻新的报废旧机器！”方温良说道。
“你这个同志怎么这么轴呢？外交无小事没听说过过吗？你们这样无理取闹，以后谁还敢跟我们做生意？”伍重阳皱眉说道。
“是对方毫无底线的以次充好，用濒临报废的工业垃圾骗取我们宝贵的外汇！怎么反倒成我们无理取闹了？伍科长，您作为东海外贸局机电科的科长，不应该帮助我们挽回损失吗？你到底是哪头的？”莫铮实在看不下去了，呛声说道。
“你们红星厂还有没有一点规矩？这里是外贸局！有你说话的份儿吗？你给我出去！”伍重阳被莫铮一番话噎的面红耳赤，手指着莫铮，盛气凌人的呵斥道。
莫铮才不惯着他，不屑的的说道：“伍科长，你好大的官威哦！香江德丰贸易公司涉嫌严重的商业欺诈，我们肯定会索赔，这一点不会因为你的个人喜好而改变！你如果不愿意或者没有能力处理，我建议外贸局换一个人来……”
“你…你！”伍重阳气的浑身发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机电科的争吵声，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其他科室同事也围拢过来看热闹……
“小莫，你少说两句！伍科长也不是这个意思！这毕竟是跟外商做生意，慎重一些也正常……”徐永忠怕莫铮这么一闹腾把事情弄僵，连忙打圆场道。
“就是，我还不是为了你们企业的利益着想？头脑一热，盲目的要求索赔，你们知道这么一起诉讼标的高达上千万美元的跨国官司，需要支付多少律师费和诉讼费吗？”
伍重阳总算给自己找了一个台阶，他可不愿意在同事面前出洋相，别看大家平时称兄道弟，背地里可没少因为利益，互相捅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