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和疾病随战争和天灾不断蔓延,属于这片大陆的苦难从来不会被终结。
因为这是自泰拉文明诞生起就计划好的。
筹划了几个世纪的,这幅了几百个世纪,了不起的计划。
前文明的覆灭已成定局。与其在地下腐败,不如将希望寄托于未来。在这样的信念下,数种不同的复兴计划被制定和实施。
“我想,同这位先后服务于巴别塔和罗德岛的博士一样,夏也是被投下的种子。”
“但这位博士似乎对外宣称自己什么都不记得。”塔露拉说。
“阿宁也有类似的症状,只是和这位博士情况略有不同,他是自己主动做出了选择。”我叹了口气:“太久了。”
太久太久——
时间已经逼近午夜,罗德岛之外的一切安静得可怕。我站在黑暗里,深呼吸。等到我确认自己已经进入最佳状态后,打开了夏阿宁的日记本。
微光照亮了我们二人的脸,源石结晶特有的多重反射效应下,一行行不属于这个文明的字符滑落。
我的手指轻扫过日记的“纸张”表面,感受到细微纹路。
因为对疾病和未知的恐惧,我几乎没有勇气再将日记阅读第二遍——毕竟就算是我也不能完全置身事外。
此时此刻,像是受到某种未知力的影响,塔露拉伸出手来。但几乎同时,这股未知的力量轻轻弹开她纤细的手指,翻滚涌动的文字不再发出光亮,连日记本外表的载体本身也一瞬间只剩下雪白一片。
她被拒绝了。
“啧。”塔露拉很是不爽,但又无可奈何:“只对‘特定’的某人开放呢,很有他的个性。”
“抱歉。”我下意识说道,脸上些微有些发烫。
“这种话应该由他自己说才是。”塔露拉皱眉:“算了,你继续说。”
接下来的故事可谓是惊心动魄跌宕起伏,却并不适合在夜晚讲述。
实在是太过孤独和痛苦。
背负着使命无法真正死去的幽灵,不断在不属于自己的世界徘徊。前文明墓碑上剥落的二进制残雪,一次又一次冻结他属于人的那一部分。
我顿了顿,像是平息愤怒般松开拳头。
“他见证崛起,也经历衰败。”
“他凝视人心阴暗,也见识灵魂纯洁无暇。”
“他遇见所爱,却只能看命运一次次将爱人性命夺走。”
“即便站在人群中,也不得不忍受千万年累积的孤独。”
但——
越是经历,他就越是无法忍受。
“虽然总是装出无所谓的样子,阿宁一定也有自己无法容忍的部分,所以才会一次又一次逃避。”我轻轻说。
“但他不能。”塔露拉。
“是啊,就像是被大人丢弃在公园里的小孩,不知道要去哪,却哪也不能去,就在布满游乐设施的广场里走来走去,直到精疲力竭。”
“让我们回到一切的起点吧。”塔露拉问:“你怎么确定,前文明能被覆盖大陆的源石重启?”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办法能够达成他身上背负的使命?”
“如果,我是说如果,那个人根本不想那么做呢?”塔露拉很严肃:“你知道的,就算被诅咒影响,只要本人不想,科西切根本没办法驱使阿宁去做任何事。”
“——”
我完全呆住了。
脑海中一下子浮现出许多零碎的片段,心情像是来到过山车顶点一般,在下一秒狠狠坠落。
不,不是这样的。
“他只是累了……只是想要结束使命……”
“结束使命之后呢?”塔露拉追问。
终于意识到自己忽略了多么重要的事,内心不由得一股酸楚涌上来。
结束使命之后,便能迎来故事的终点。
“所有的相逢,都是为了离别。”
日记,“啪”的一下掉落在露台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