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兴心中一凛,赶忙道:“小姐请讲,无论是什么,小人都尽力办到……不,是一定为小姐办到!”
沈殊玉缓缓开口,“你跟了你主子那么久,一定很了解他的心思吧?”
孟兴略一迟疑,随即答道:“小人的确跟随大人很久,大人的心思,小人不敢说全盘知道,但也能猜到十之八九。”
沈殊玉点点头,“那我就不和你拐弯抹角了。”
沈殊玉理了理袖口,抬眼看向孟兴,眸光十分锐利。
“云州王马上就要打到京城了,你既然那么了解孟庭芝,就帮我好好想想,京城一旦被围,孟庭芝会逃到哪里去?”
裴珩要打到京城了?
孟兴觉得,自己这辈子遇到的问题加在一起都没有眼前这个难。
以前的问题答不好也就罢了,顶多挨两个巴掌,可摆在眼前的这个问题答不好,是会要命的……
“小人,小人……”
他脑子里一团乱麻,一时间根本没有头绪。
沈殊玉好心地提醒他。
“孟庭芝有没有和他十分要好,会在危难时候庇护他的朋友?或者在京城之外他有没有什么信得过的栖身之所?”
孟兴于是顺着她的话答道:“大人并没有什么要好的朋友……”
他其实想说,孟庭芝这辈子走得最近的“朋友”就是沈殊玉和裴含章几个人,但他机灵地把这些话咽了回去——这些话一出口,他没准会当即毙命。
“和大人走得最近的就是孟家、郑家、连家还有一些朝中大臣,不过小姐想必也知道,孟翰林和大人父子不睦……”
沈殊玉的确知道这事,她当时没放在心上,毕竟,自己和自己的爹关系也不怎么样,从前她甚至觉得自己和孟庭芝同病相怜。
孟兴继续道:“大人高升之后,在他有意为之之下,孟家就跟一潭死水一样,既不敢让人轻视,也翻不出什么水花,郑家也是如此……
大人说如果不是需要有人在朝上和他同气连枝,他才不会扶持郑家那几个‘废物’……”
“其他那些大臣也是看中了大人在陛下面前说得上话才和他走得近,大人自己心里清楚,因此没有深交。”
沈殊玉皱了皱眉。
“你的意思是,他这条船一旦翻了,没有任何人会拉一把?”
她随即哼了一声,“那孟庭芝活得可真够失败的……”
孟兴搜肠刮肚想了半天,忽然叫道:“有,还有一个人,和大人还算说得上话,是崇安刘太守的夫人!”
他竹筒倒豆子一般,把自己知道的事说给沈殊玉听。
“刘太守的夫人姓孟,论辈分,大人得喊她一句姑母,这位夫人年轻时候回京城探亲,偶然见过大人,那时候大人还小,在府里过得不大如意,刘夫人见了很心疼,于是偷偷接济过大人。”
“大人官居高位后便提拔了她的丈夫,逢年过节也会特意命人送些东西给她。”
“崇安,刘夫人。”
沈殊玉在心里默默记下这个名字后又抬头问道:“还有么?”
“没了,除了这位姑母,我跟在大人身边时没见他跟别人要好。”
沈殊玉想了想,“除了京城的宅子,他在别处可还有房产?”
“那可多了去了,大人自己买了几处宅子,还有别人送他的,京城内外都有。”孟兴小心翼翼地答道。
沈殊玉眼下不能放过任何一个线索,大不了派人一处一处埋伏。
“你把知道的宅子的位置都说给我听。”
孟兴于是便把自己有印象的几处宅子的位置都说了出来,他说一出,陆乙便记一处。
等陆乙记完后,沈殊玉拿过来细细看了一遍,问道:“他最看重哪一处?”
“这……小人的确不知,从没听大人提起过。”
落日的余晖斜斜地照进屋中,沈殊玉奔波了一天,这会儿也有些累了,于是便道:“今日就到这里吧。”
她吩咐人把孟兴带回了牢房,孟兴有些不甘心,却也无可奈何,只得低眉顺眼地被人带了回去。
出了屋子,沈殊玉揉了揉有些僵直的脖颈。
她回身从陆乙手中拿过他刚刚写下的那张纸,一边看一边往外走去。
吴县令恰好在此时过来。
“呦,二夫人,你这是问完话了?留下来吃个便饭再走吧。”
沈殊玉抬起头,笑着答道:“吃饭先不忙,大人这里可有京城附近的地图给我看看?”
虽然不排除危急情况下,人会乱跑一气,但孟庭芝显然不是那种没脑子的人,沈殊玉更相信他会未雨绸缪。
孟庭芝可能会去的那几个地方都在京城附近的几个州县。
沈殊玉把孟兴提供的位置在地图上一一找出来,排除掉不大可能的那几个地方后,还有四个地方需要考量。
桌上恰好放着一个棋盘和两盒棋子,沈殊玉便拿出四个棋子分别压在了那几处位置上。
吴县令在一边看得津津有味,“二夫人,你找出的这几处有何用意啊?”
沈殊玉揉了揉额角,她这会儿十分疲惫,一时也没什么头绪,于是干脆发动吴县令的脑子帮她一起想。
“吴大人,如果是你的话,京城一旦被围,你会往哪儿跑?”
吴县令目瞪口呆地眨了眨眼,小声问道:“元帅打得这么快啊?”
沈殊玉笑了起来,“那倒没有,但这是眼下我要考虑的一个棘手问题。”
吴县令搓了搓手,“我记得这几处没有行宫吧?皇帝不像是会跑到穷乡僻壤吃苦的人……”
“不是他,是别人。”沈殊玉轻描淡写道。
“哦。”
见她没有明说,吴大人也不细究。
他盯着地图看了一会儿,指着离京城最近的那一处说道:“这儿我肯定不会去,离京城太近了,跑了跟没跑一样。”
他指的那一处是崇安的刘太守家,也就是孟庭芝姑母所在的地方。
那一处离京城不过半日路程,的确如他所说,离京城太近,暴露的风险太大。
沈殊玉也是这样想,于是在心里默默将那一处排除。
图上还有另外三处位置,吴县令犹豫了一会儿,指着离京城最远的那一处说道:“如果是我的话,应该会选这里。”
“因为它离京城最远吗?”
吴县令摇了摇头,“那倒不是,因为从京城去其他两处都是陆路,眼下流民盗贼四起,逃难时候要带家眷和财物,这些都太惹眼了,很容易在半路上被劫,倒是这里……”
他指了指最远的那一处。
“这条路看着虽远,但其实是最安全的一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