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明日可就到黎阳了？”
军马前方，小姑娘笑呵呵。
“怎么？如今不挂念你尧哥哥，倒想着你二表哥了？”披盔戴甲的老将军看着丁梨笑起来，“你二表哥自幼就长得好看，不怪德宁公主非要与他殉情……梨儿要喜欢，等黎阳城破，俘了他，你留下来玩几天也未尝不可。”
军中此类糙话并不奇怪。只是身为女子，如此调笑丁梨自是害臊。
女孩子呸了声，红脸道：“爹爹说的什么混话？女儿心中只有尧哥哥，容不得旁人的。”嘟着嘴她又道，“爹爹是不知道，那德宁公主……”
“欺负你，还你被白傅正罚。是她与白河苟且在先，却让大家觉得她让出世子妃之位——”丁世甄淡淡道，“梨儿你说太多次了，当爹的耳朵都要起茧了。”
“那个贱人！”丁梨气鼓鼓哼了声，道，“如此放荡的女子，才该被当做战利品，让劳苦功高的将士们好好玩玩。”
身后将士忍不住笑，道：“丁大小姐说的我张铭可听真切了。早听说德宁公主虽然身娇体弱，可长得实在俊俏，才叫靖泊侯觊觎如此。虽说是奉旨，严格来说也算抢亲了……”
丁梨并不介意这些过往，笑道：“张大哥喜欢，记得攻城时利索些。若是你第一个上城墙，就留给你第一个玩儿。”
“好说好说！”张铭大笑起来，道，“还得让那靖泊侯在一旁看着，这才够带劲！”
“德宁公主身娇体弱，到时候兄弟们可得悠着点，别一上来就把人家玩死咯！”这话一出，边上人都跟着笑，污秽话语越说越难听。
将士们说着走着，迎面看到日光下一片铠甲闪闪。灰袍银甲红翎，风展仙鹤旗。
丁梨道：“爹爹，像是自己人。”
“叶将军的人？怎么在这里。”认出打扮，丁世甄眉头一锁，道，“上去问问。”
张铭得令，不多会儿就策马回来。
张铭笑嘻嘻道：“丁大将军，确实是叶将军那头的人，为首的名唤郭义。他说，前些日子叶将军依言退兵十里，到底还是包围着黎阳城，短短三日黎阳物资补给采买有限。想是靖泊侯那边急了，派军突围反被包围反剿，他们也正要回去找叶将军复命。”
语毕，将士们轰然大笑。
“先前老听闻靖泊侯骁勇善战、应对异族颇有手段，我还道多厉害……”
“不过是承着丁大将军的传统，按部就班罢了。”
“黎阳城本来多少兵丁？如此一来又少许多。”
“若非瞒着叶将军让他狗咬狗，我们都不必出征，叫那些怪物上——”
“不行不行，那样还如何玩得到公主殿下？”
“哈哈哈，你小子光惦记着这个了？！”
“废话。出门在外光赶路了，媳妇不在身边，连个女人都抱不到……”
……
马蹄咯哒声远远，沙浪滚滚。
转眼日暮西垂，入了夜。
一盅鸡汤放在白河桌案，祁兮掀开盖子。浓墨夜色下飘香扑鼻。
“红豆特地端来的。你该不会要我这个病人喂你吃吧？”
女孩子舀起一口吹了吹，伸到白河面前：“啊——”
“兮儿你先放着，等会儿我自己……”
“啊——”
女孩子的话不容拒绝。
无可奈何白河喝下一勺，扣上盅碗，道：“剩下的我自个来就好。”
“行。”点点头，祁兮眼睛亮亮，道，“半个时辰后我来收碗。如果没见底的话，我会喂你吃完的。”一字一顿女孩子道，“你懂我的意思吧？”
看着白河收了文书，乖巧端过盅碗喝汤吃肉。祁兮也不走了，在桌前坐下，笑眯眯看他。
“巫鸦哥那边情报，明天丁老将军会到阵前来，丁大小姐爱凑热闹，想必也会来。侯爷打算怎么办？”
她还是问了。
咽下一块肉，白河道：“怎么办？按照先前说的办。咱们有必胜的把握。”
“你知道的，我问的不是这个。”祁兮眼神闪闪。
“丁叔叔和丁梨表妹吗？”想了想，白河道，“先到府衙里关起来……”
祁兮迅速接话：“等白尧来。然后？”
“抓人带兵往北推，见父王陈实情。”
“……侯爷还是没有回答我的问题。”祁兮叹口气，道，“你先喝汤吧。”
白河一口口把汤喝完，祁兮道：“你知道我最不喜欢官宦家哪点吗？就是你们一定要有个青天大老爷替你们遮风挡雨判定是非，除此之外不敢逾越任何。一旦见了白王殿下，为了他的英明神武和安抚民心军队，这三个人他是一个都不会杀——刚到离州的时候我就见识过了，你更了解才是。”
白河沉默，祁兮继续道：“但是你知道啊。这三个人留着都是不行的，人生漫漫数十载，仇怨总有一天会加倍奉还到我们身上。”
“道理我都懂。”犹豫着，白河还是说出口，道，“你说的做的全部都对。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什么一定要逼我杀人？”
“我……”
怎么就是逼他杀人了？
“是，我没有你武力高超，没你杀伐决断。”白河道，“这些我都认。我确实做不到杀掉亲人，我也在想其他的解决方案……你何必一定要用你的方式，对我苦苦相逼？”
“你觉得我在逼你杀人？我喜欢杀人？”祁兮乐了，“也是。毕竟你救过我嘛，我这条命都是你捡回来的，你爱怎么想怎么想。”
兀地站起来，左臂伤痛重心不稳祁兮有些踉跄。重重吁了口气，祁兮缓和下来，道：“我只是要你想清楚对策和可能要承担的后果。”
“我不想与你置气。侯爷，说实话，有时候我很羡慕你。你这样温柔的人……真的很好很好。”女孩子说，旋即一声叹息，“只是……算了，没什么。”
“杀伐决断不是什么好词。你刚才的话讲得都不好听。”祁兮说，“我很不高兴。”
“我……”
“道歉。必须道歉。”女孩子嘟囔着，“晚上陪我吃夜宵吧？红豆妹妹说，你一天没怎么吃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