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林菡觉得自个儿的身子骨都快散架了。
没想到萧玠的体力竟然这么好,慕珍那个小贱人平日里过得都是什么好日子。
身边早已没了男人的身影。
不过她也不在意,起身拾起地上散乱的衣裳一一穿上。
想必萧玠此时应该在哄慕珍吧。
男人么,做了亏心事,都喜欢做些什么粉饰太平,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心虚。
穿戴整齐之后,林菡将门开了一小条缝,确认四下无人之后才敢偷摸着出来,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模样回到自个儿的院子。
来者皆是客。
即使再不喜欢林家人,萧玠与慕珍也并没有失了礼数,依旧好生招待了他们。
林菡原本是想借着用早膳的契机与萧玠说说话,借此引出昨晚的事,但萧玠愣是没给她这个机会。
他根本不搭她的腔,只是一心一意地为慕珍布菜。
单凭她一张嘴,就算说出朵花来,也没人会信他们两个昨晚做了那样的事。
没办法,她只得暂时按下此事不提,准备从长计议。
她瞧了眼什么都不知道的慕珍,端起碗喝了口粥,掩盖自己上扬的嘴角。
笑吧,趁现在想笑就多笑会儿。
慕珍啊,希望你知道真相的时候,还能笑得出来。
——
又是一个风平浪静的午后。
京城县衙门前忽然有人击鼓鸣冤。
衙役照例问话,询问她有何事要状告何人。
林菡紧咬着下唇,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民女要状告的是——摄政王萧玠!」
京城突然就变得热闹起来。
街坊四邻全都往县衙涌去,小贩们也早早地收了摊,准备去占个好位置,瞧瞧究竟是出了什么事。
从林菡的口中他们得知,两个多月前永昭郡主的生辰宴上,萧玠醉酒强要了她,事后却像个没事人似的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与她划清了界限。她原本也只当这是自己的黄粱一梦,不曾想一朝有孕,她不敢告诉萧玠,怕他会顾及慕珍而逼自己落胎,她也不想自己的孩子生下来便没有父亲,只能铤而走险,上县衙伸冤,求萧玠认下这个孩子,也给她一个交代。
至此,全场哗然。
京城乃至大燕都知晓萧玠有多爱慕珍,七年如一日地将人放在心尖尖上小心翼翼地呵护着。不曾想有朝一日他竟也会与别的女子有染,甚至那女子早已珠胎暗结!
县丞擦擦额上的汗,赶紧派人去摄政王府传话,顺便将大理寺卿和御史大夫请了过来。
毕竟事关当朝摄政王,这件事已经不是他这个小小县丞能做得了主的了。
林菡掩面而泣,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缓缓勾起唇角。
这一局,她赢定了。
林穆与林家主也适时出现打配合。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百姓们还是不大相信。
因为他们更相信自己的眼睛。
以萧玠的为人是断断做不出这种事的。
更何况,他们又不是无脑之人,怎么可能只凭林菡的一面之词,便定了萧玠的罪。
总要听听另一位当事人的说法。
大理寺卿和御史大夫是前后脚到的。
听完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他们都不约而同地皱起眉头。
很显然,他们也不相信萧玠会做出这种事。
而且——
他们上下打量了林菡一眼。
她与慕珍比起来完全是天上地下,萧玠没道理放着珍珠不要,而选鱼目。
林菡其实也没料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
那日之后她想方设法地想和萧玠搭上关系,却始终不得解,她甚至连摄政王府的门都进不了,更别提见到萧玠与他说话了。
幸好,老天都站在她这边。
她竟然有了身孕。
天要助她。
只要她生下小世子,摄政王妃这个位置,她坐定了。
大理寺卿与御史大夫也在商量一会儿该如何审问。
好歹是摄政王,有些话不好问得那么直白。
而且这种内宅之间的风流韵事闹到明面上来说,终究还是不大好看的。
一切也只能等萧玠来之后再说了。
所幸他们也没等很久。
萧玠一手抱着绵绵,一手牵着慕珍,身后还跟着沈长平、江见真、裴观鹤、墨晖、李涣与卫霁。
若不是明家两兄弟回边疆去了,今日怕是也少不了他们。
还没等旁人说话,林菡便红着眼圈先发制人道:「殿下带这么多人来是想逼我就范吗?」
萧玠将绵绵放下,面无表情地吐出八个字:「你太高看你自己了。」
「逼你就范?你想得太多了。」
沈长平笑出了声:「我们都是来给阿珍撑腰的。若是殿下真的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正好当着全京城百姓的面让他们和离,我沈长平的妹妹绝不会受这等屈辱。」
萧玠不由得多看了他两眼。
很难不怀疑,他是巴不得自己犯错,与慕珍和离,他好趁虚而入。
林菡一噎,莫名有些恼,只能强压下心中的怒气,下跪朝着慕珍磕了个头,哭得梨花带雨:「王妃,我自知我配不上王爷,但是孩子是无辜的。您也是有孩子的人,希望您能放这个孩子一条生路,就让王爷认下他吧!」
美人落泪,总是令人怜惜的。
不过她算不上美人,对面那几人也算不上什么怜香惜玉的人。
毕竟真正能让他们怜香惜玉的人,不是她。
林家主向着众人拱手作揖,做足了姿态,适时插话:「王爷,我们林家虽没落了,但也不容被人如此践踏。小女至少也是个清白姑娘,还望王爷给我们一个交代。」
林穆也跳出来嚷嚷:「你们摄政王府不能仗着人多势众就这么欺负人!我妹妹好好的一个闺阁女子,现如今却不明不白地失了身子,你们必须得给个说法!」
萧玠示意春桃将绵绵带出去玩,这些腌臜事他与慕珍都不想让孩子听见,免得污了她的耳朵。
待绵绵离开之后,他才抬眼看向对面的三个人,情绪没有丝毫变化:「说完了?」
林家人也没想到他竟然能这么镇定。
林菡愣愣地点点头:「说完了。」
「那好,轮到本王说了。」
萧玠扯扯嘴角:「你说那晚本王醉酒强要了你,你可有证据?」
林菡顺着他的话说:「这个孩子便是最好的证据。」
「那你又怎么证明这个孩子是本王的?」
林菡作势又要哭:「殿下何必如此羞辱我?那晚我给您的可是干净的身子!」
「那你且说说,本王是在哪儿,又是什么时辰强要了你?」
「在摄政王府从前的书房里,约莫亥时二刻左右。」
「是吗?」
萧玠微微勾起唇角:「可那时,本王并不在书房。不信的话,你可以问问卫大公子。」
卫霁点点头:「不错。那时我与殿下正在院中手谈。」
一股不好的预感忽然涌上林菡的心头,她反驳道:「你们之间关系匪浅,你自然是会向着殿下说话的。你的证词做不得数。」
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萧玠摩挲着慕珍的手指:「那你说说,本王的身上有何特征?」
说到这个,林菡便有了底气。
那晚天太黑,她虽没有看清人,但对方身上大大小小的特征都被她大概摸了个遍。
这一点,她绝不会出错。
只见她信誓旦旦地脱口而出:「殿下的右肩锁骨下方有一条约莫小拇指长的疤痕。」
在场谁都没有说话,反倒是慕珍忍不住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林菡有些气急败坏。
「还是让清鸿来说吧。」
作为萧玠的枕边人,慕珍自然清楚他的身上有哪些特征。
正因如此,她才会笑。
只见萧玠微微扯了扯领口,露出右肩锁骨。
而那里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林菡瞪大了双眼:「不可能!」
「你若是不信,便让大理寺卿与御史大夫来瞧瞧。」萧玠提议道。
大理寺卿与御史大夫对视一眼,二人异口同声地说了一句「得罪了」,便轮番上手摸了摸萧玠的右肩锁骨下方。
确实,什么都没有,也并非是被人为掩盖。
自此,林菡所说的一切,不攻自破。
「不可能!」
林菡整个人都有些疯魔:「怎么可能会没有!」
萧玠戳破了她不愿意去想的真相:「因为,那晚的人根本就不是本王。」
「怎么可能不是…怎么可能不是…」
林菡陷入了魔障,不停地喃喃自语,眸明如秋水,试图唤起对方的一丝垂怜:「殿下,这是您的孩子啊,说不定还是位小世子呢!」
萧玠明显有些不耐烦了:「那晚的人就不是本王,你听不懂吗?更何况,摄政王府未来只会有绵绵一个主人,唯一的主人。」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
他这话的意思便是他并不打算再要孩子了,这辈子他只会有永昭郡主一个孩子。
林菡也惊住了,张了张嘴,半天说不出话。
这场闹剧彻底落下了帷幕。
作恶的人终将自食恶果。
林菡无力地瘫坐在地上。
其实从确认萧玠的右肩锁骨下方没有那条疤起,她便知道一切都完了。
那晚的人的的确确不是他,她怀的不知道是谁的野种。
她不得不承认,她输了。
满盘皆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