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望的哭嚎声中,村口的血槐突然剧烈摇晃。
那老头顿了一下,猛的吸了一口烟,继续说道。
那一百年的岁月,不是用日子计算的,而是用白骨堆叠的。
村民们蜷缩在村子最中央的祠堂里,祠堂外围的土墙早已被血浸透,又干涸成黑褐色。
墙缝里塞满了碎骨——那是守夜人一次次击退骷髅潮后,村民们拼命收集的\"战利品\"。
妇女们用磨盘碾碎这些骨头,孩子们把骨粉混着朱砂,在每一寸地面上画满辟邪的符咒。
可这不过是垂死挣扎。
每当月圆之夜,骷髅潮就会变得格外凶猛。
那些怪物会像潮水般涌来,踩着自己同类的碎骨往上爬。
守夜人的骨甲开始出现裂痕,魂玉中的火焰也日渐微弱。
最绝望的时候,村民们不得不抽签选出\"诱饵\"——活人绑着燃烧的稻草冲进敌阵,用血肉之躯为其他人争取片刻喘息。
直到那个疯子的出现。
他叫阿七,是个孤儿。
没人记得他父母是谁,或许早就成了骷髅海中的一堆碎骨。
这孩子从小就像野狗般在废墟里觅食,十岁时就敢独自摸到村外的腐骨渊去捞尸虫果腹。他的眼睛格外亮,不是守夜人那种金焰,而是像饿狼般的幽绿色。
\"那小子是个疯子!\"
老村长捶着腿回忆道。有次骷髅潮退去后,人们发现阿七不见了。
三天后,他居然拖着一具三丈高的骨将残骸回来了!
那骨将的颈椎被他用藤蔓打了个死结,像牵狗似的拖在身后。
少年浑身是血,却咧着嘴笑:\"这玩意儿的脑袋里......有颗甜果子!\"
他说的\"果子\",是骨将魂火凝结的结晶。
更疯狂的是某年寒冬。骷髅潮被大雪暂时阻隔,阿七却主动溜出了村子。
人们在村口发现他的时候,这少年正跪在雪地里,面前燃着一堆诡异的篝火——火焰是幽蓝色的,柴堆里赫然是几朵从腐骨渊采来的\"眼睛蘑菇\"!
\"你疯了?!\"李铁匠一把拽起他,\"这玩意碰一下都会烂手!\"
阿七却抹了抹嘴角的紫色汁液,打了个饱嗝:\"挺......挺甜的......\"说完就直挺挺倒了下去。
那一夜,整个村子都听见了他的惨叫。
少年的皮肤下像有无数虫子在爬,七窍中钻出腥臭的黑色菌丝。
守夜人们围着他,骨甲上的战纹全部亮起,才勉强压制住他体内暴走的阴气。
可第二天日出时——
阿七醒了。
他浑身溃烂的皮肤开始剥落,露出下面新生的、泛着淡淡玉光的血肉。
更可怕的是他的眼睛:左眼瞳孔变成了蘑菇伞盖上的那种环形纹路,右眼却燃烧着和守夜人一样的金色火焰!
\"我看见了......\"少年痴痴地望着村外,\"它们怕火......真正的火......\"
没人知道那夜他经历了什么。只知道三个月后的月圆之夜,当骷髅潮再次涌来时,阿七独自站在村口。他撕开自己的衣襟,露出心口处——那里竟然长着一朵妖异的蘑菇,伞盖上的眼睛纹路正疯狂转动!
\"来啊!\"少年狂笑着抓起燃烧的木柴,直接捅进自己心口的蘑菇里!
\"轰——\"
一道紫金色的火柱冲天而起,化作漫天流火坠入骷髅海中。
凡是被沾到的骨妖,瞬间燃起无法熄灭的烈焰。
更恐怖的是,这些火焰会顺着骷髅们的精神链接蔓延,转眼间就烧到了腐骨渊深处......
那一战后,阿七昏迷了整整一年。
醒来时,人们发现他心口的蘑菇已经变成了赤红色,而他的修为......
赫然已是地仙之境!
\"后来呢?\"侯烨听得入神。
老头突然沉默,烟袋锅指向祠堂方向。
侯烨这才注意到,祠堂屋檐下挂着盏褪色的红灯笼,灯罩上隐约可见个歪歪扭扭的\"奠\"字......
‘难道阿七他......’
夜风骤起,村外突然传来\"咔嚓咔嚓\"的异响。挂在门楣上的骷髅蘑菇齐齐转向某个方向,菌丝剧烈颤抖起来——
有什么东西,正在腐骨渊深处苏醒!
画面慢慢一转。
不知过了多久!
岁月已将那个疯癫少年磨砺成一柄出鞘的凶刃。
他的脸早已褪去稚气,轮廓如斧劈刀削般冷硬。
左颊上斜贯着一道狰狞的疤——那是腐骨渊尸将的骨爪留下的,伤口早已愈合,却仍泛着诡异的青紫色,仿佛皮下还蛰伏着未散的尸毒。
大业未成,这些伤又算得上什么!
眉骨比常人更高,压着一双狭长的眼,右眼燃烧着永不熄灭的金色火焰,左眼则深如幽潭,瞳孔中七重蘑菇纹缓缓旋转,看久了会让人头晕目眩。
他的身躯并不魁梧,却如精铁锻造般结实。
裸露的胸膛与脊背上,纵横交错的伤疤像是一幅残酷的征战图录——
心口处,赤红妖菇深深嵌进血肉,菌丝如血管般向四周蔓延,在皮肤上勾勒出妖异的纹路,仿佛某种古老的封印。
谁也说不准这玩意到底是好是坏!
他右肩一道锯齿状的撕裂伤,那是被骨龙獠牙刮过的痕迹,伤口边缘至今还残留着细碎的骨渣,每逢阴雨便隐隐作痛。
腰间缠绕着一圈暗红色的勒痕,像是被某种藤蔓死死绞过,皮肉凹陷处竟生出了一层细密的蘑菇鳞,触之冰冷如尸。
最骇人的是他的双手。
指节粗大,布满老茧,指甲泛着不祥的灰黑色,指尖隐约有菌丝探出。
这双手曾撕碎过无数骷髅的咽喉,也曾从腐尸腹腔中挖出过幸存的孩子。
顺着他的目光,
侯烨仿佛看到了当时的样子!
腐骨渊在呜咽。
那声音起初像是千万只蚂蚁在啃噬骨头,渐渐变成闷雷般的轰鸣。渊口翻涌的黑雾突然被某种巨力撕开,十二道畸形黑影踏着尸阶缓缓爬出——
是尸将,却更像是可悲的失败品。
它们的身躯像是被强行拼凑起来的:青灰色的骨架上黏连着腐烂的仙肌,有的胸前还挂着半块碎裂的仙官玉牌;
脖颈以诡异的角度扭曲着,仿佛曾被天罚拧断;
脊椎骨上突起着密密麻麻的肉瘤,每个瘤子里都包裹着一颗浑浊的眼珠,瞳孔里凝固着不甘与怨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