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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昫一声悲切的怒吼,挣开陆浔的禁锢,反手打翻了长凳,板子被那力道掼了出去,直挺挺地摔到地上。

“让你别说了你听不懂吗!真以为我就不敢动你了!!!”

浓重的喘息声滚在喉间,像极了野兽低沉的咆哮,周昫攥着拳怒目圆睁,却意外地再没有其他动作。

巨大的动静之后,是对比鲜明的沉默,烛光在剧烈的晃动中渐渐平复,又归于原本的风平浪静。

陆浔静静地看着被打飞的板子,这样的结果其实也在他的预料之中,可到底还是心里发冷,终是在烛花的爆开声中勾出一抹冷笑。

“呵,好啊,挺好,我也不是非要说的。你如今连板子都敢翻了,还有什么是不敢做的。”

周昫的心骤然一沉,继而直坠而下,寒意自地上升起,又迅速蔓延了全身。

他惊恐地看着陆浔,很想张口说点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陆浔站起身,目光垂落,冷冷地看着他:“这次的事,说到底,是你们皇家的家务事,本也和我没什么关系。殿下是不是忤逆圣意,圣上又打算如何处置,远不是我一个外臣能置喙的。我倒也不必为了你,把自己也搭进去。就当我,多管闲事了。”

“师父……”周昫手脚冷得发僵,颤抖着要去抓陆浔的衣摆,“您别这样,弟子胡说的……”

陆浔听着他改了自称,往后避了一步,没让他抓:“臣不敢当。”

周昫一手抓了个空,像紧绷的弦突然断了一样,嚎啕着扑过去抱住了陆浔的腿:“不!您敢当!您敢当的!”

“放手。”陆浔扯开他的胳膊。

周昫被这种疏离的动作吓得更加崩溃,不管不顾地往上扑,跪在地上紧紧环住陆浔的腰,把头抵在他腰间紧紧地挨着。

“师父求您了,别吓我了,我受不住的,您知道的,我受不住的,求您了……”

他颤抖着声音,颠来倒去地喃喃个不停,又在这仓惶无措中生出一股无端的委屈和赌气来。

“我做错了事,您不就是要罚吗?您罚就是了,我又不是不给,您何必赶我走呢?您赶我也没用,我不会走的,就算您把我撕开,我还是会粘回来的。”

“师父……师父……”周昫一声声地唤着,却怎么也得不到回应。

怀中的人站着,甚至连一点动作都没有,周昫声音渐渐小了,到最后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看陆浔一眼,再看一眼。

陆浔若真狠起心,疏离冷漠,远比疾言厉色更让人难熬。

周昫鼻子酸了:“师父……”

陆浔眨了一下眼睛,视线终于有了实质性的焦点:“板子拿来。”

平日里听到这话能翻白眼的周昫,这次却觉得有几分庆幸,匆匆忙忙地将板子捡了回来,双手捧着又跪了回去。

陆浔没接,周昫也不敢动。

他垂头跪着,正好笼在陆浔投下的阴影里。

一丝夜风从小窗溜了进来,烛火晃得厉害,再装不下的烛液顺着烛身滑落,融进烛盘之中。

许多事情,有一就有二。板子既是被周昫拍掉的,不管他是有心还是无意,陆浔都不会轻易接回去。

周昫高举的胳膊渐渐发酸,手上越举越低,这种沉闷闷的罚着实磨人得很。

“举好。”

陆浔略带不满的声音落下,周昫慌忙忍着酸胀又将板子举了回去,整个人都控制不住扑簌簌地抖着。

“师父,求你……”

他要跪不住了。

又晾了周昫一会儿,陆浔看那手实在抖得不像样子,知道眼下已经接近他的极限,才将那板子拿走了。

“自己趴好。”

周昫松了一口气,腿都要跪软了,淌了一身的汗,去扶条凳时跌跌撞撞的有几分狼狈,又摔了两跤,才好不容易又趴了回去。

板子压到身后,试探性地按了按皮肉,周昫不由自主地发着抖,默默地把凳腿抓得更紧。

“害怕吗?”陆浔问他,继而听到他生硬的吞咽声,“我不说你应该也知道,这次的罚不会轻。有些事你一上头做了便做了,你不觉得有错,我也不说什么。只是这代价你要记着,下次再犯,也自己掂量掂量。”

凌厉的呼啸声起,周昫绷紧了皮,直接被第一下吓破了胆。

厚重的板子落在身后,原本沉淀在皮肉里的伤被翻了出来,像无数块刀片翻搅,板印浮现,先是泛白,继而转红,又隐隐透出些暗青来。

周昫下巴磕到了凳面,张了半天嘴哀鸣才从喉间爆发,手指紧紧地抠着凳腿,腰背绷得僵直都缓不过去那道疼。

陆浔没有给他多少缓冲适应的时间,第二记板子便带着沉闷的破空声响落了下来,正打在第一记下方,蔓延出去的板印边缘逐渐连成一片。

“啊!”周昫张嘴啃住了凳面边缘,又让下一记打得松了口。

若说昨日的腰带像是热油翻滚,今日这板子就是重锤撞击。

待到五下覆满一轮,板子再往青肿上叠时,周昫便忍不住了,一声一声嚎得凄厉,手好几次都没抠稳凳腿,却也没敢往后伸。

二十下,每一下都是实打实的力道,全打完能让他整个身后泛青高肿。

“师父饶了我吧!”周昫呼嚎出声,突然觉得让那老头拖出去打三十板也不错,起码宫里罚过,师父便不会再动他。

陆浔没有理他,后面几板全落在他臀腿交接的地方,直把那原本的凹陷也抽成一片肿起。

“师父!师父!”

身后疼得让人发疯,周昫根本就趴不住,好几次都撑着手把上半身支起来,又让陆浔飞快地按下了,被迫抬起身后,然后挨上加了力的几板。

二十下板子而已,周昫快挨去了半条命,陆浔松手时他就趴在凳上,喘成一条濒死的鱼。

陆浔换了藤条,在空中挥了两下甩去多余的水珠,咻咻的锐利破空声听得周昫缩着脖子直躲。

他身后已经肿了,沉甸甸的感觉十分明显,不碰都知道,连手都挨不得,怎么挨得起这玩意儿?

“师父,师父我挨不住了……”周昫惊恐地看着陆浔直摇头。

陆浔把他挣扎着抬起来的肩膀压了回去:“挨不住,就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