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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中鸦雀无声,气氛冷凝到了极点。

周昫脸上从不耐烦转为震惊,再转为惶恐,撑在床上的手有些发僵:“师师师师师父……”

陆浔的眼神从地上碎掉的粥碗扫到周昫身上,声音平静得可怕:“同福,你先下去吧,把门关好,让外面的人暂时不要进来。”

同福低着头都没敢抬,应了声是,转身退了出去。

周昫的目光就一直粘在他身上,说不出的羡慕,眼巴巴地恨不得跟他一起滚。

同福别走!你看看你家公子那准备大刑伺候的表情,你走了我怎么办啊……

同福在转过屏风前飞快地回头看了周昫一眼,两人目光相交,这么久的相处到底已经养出了几分默契。

周昫:同福你义气呢!带上我啊!

同福:殿下我尽力了,方才是你说不要的,保重。

门啪的一声关上,屋内又迅速安静下来。

陆浔站着,沉沉的目光落在周昫身上。

周昫惊恐至极,别说动了,连呼吸都快停了。

这种眼神似曾相识,昨天他从墙头一转身看到陆浔时,也是这种死亡凝视的目光,然后他就被捆在树上,用柳条抽得哭爹喊娘。

陆浔没有说话,收了目光,迈出一小步俯身去捡那碗的碎片。

他一动,周昫就不由自主地往被子里缩,看到他的动作后才停了下来,小心翼翼地盯着陆浔的一举一动。

自己打翻的碗,却让陆浔捡起来,怎么看都是罪加一等。

周昫在满屋子无形的威压中头皮发麻,哆哆嗦嗦地爬起来要去捡碎块。

“师父,您放着,我来捡……”他才刚忍疼勉强跪起身,就受了陆浔一记眼刀。

警告。

周昫看懂了,动作骤停,惶恐不安地跪在床上。

陆浔动作有条不紊,将碎块捡了,又将地上收拾干净,熟练得不像一个大理寺提笔审案的人。

周昫心虚地看着他做完这一切,心中不安长得飞快。

等陆浔收拾完地上,就该过来收拾他了吧。

陆浔净了手,拿一旁的布巾一点一点擦干指上的水珠,转身看到周昫紧张地盯着他,让他发现了又急急忙忙缩回了目光,一心一意地盯着堆在膝盖前方的被子。

“冷静了?”陆浔轻踱着步子走到床前。

周昫只觉得那像临终倒数的踏点声。

“师父……”周昫控制不住地往后退,动作太急牵扯到身上的伤,痛得直龇牙,又不敢大声嚷嚷,“我方才、方才就是随便说说,不是真心的,您别当真……”

陆浔盯着他,绷着脸色不说话。

周昫已经退到了床角,身前抱着被团,再无其他退路,见陆浔面色沉沉,只当他心下不喜。

昨晚陆浔才说了要他爱护身体,他今日就当着陆浔的面把粥碗砸了,陆浔肯定觉得他不知悔改。

明知故犯,屡教不改,可是要加罚重责的。

“师父……”周昫小心翼翼地打量他的脸色,“我知道错了,罚别的成吗?真挨不住了……”

他身后的伤沉淀了一夜,从明显的炸痛变成了那种钝钝的肿胀的感觉,不动还好,要再打,简直跟要了他的命差不多。

没有回应。

周昫没法,揪着被子弱弱地商量:“那……那能先记着,等我伤好点了再打吗?”

还是没有回应,陆浔双唇紧抿,连动一动的意思都没有。

心底凉了半截,周昫鼻子有些发酸。

“那……明天罚?”

依旧没有回应。

“今、今晚?”周昫不停地让步,最后咬了咬牙,连敬称都用上了,“今天晚上,我过去书房找您领罚好不好?现在真的疼……”

陆浔看着他,似乎在分辨他语意中的真假。

周昫自从发现装可怜博心软很有用之后,挨揍时叫唤起来总是分外起劲,陆浔有时候都分不清他是真疼,还是装的。

周昫昨晚让他一顿狠责罚怕了,见他眉头轻蹙,心下愈发凄楚。

自己方才说情求饶的行为,若硬要说,也算是找借口逃避责罚,陆浔若真要现下让他再长个教训,他好像除了挨着也没别的办法了。

又是害怕又是委屈,周昫喉咙堵得厉害,把眼眶都憋红了。

他不敢一直缩在角落,怕陆浔说他一点悔过受责的意思都没有,就眨着模糊的视线慢吞吞地将被子团起来,准备待会垫肚子。

轻轻地抽噎声被极力压抑着,一下一下地落进陆浔心里。

罢了……

陆浔了无痕迹地吐了口气,缓了两分语调:“趴过来。”

周昫一颗心如坠冰窟。

这一步,终究还是躲不过去。

他闭了闭眼睛,视死如归地爬出来,解了衣带,俯身伏到被团上,又怕陆浔等急了不耐烦,动作不敢太慢,扯到身后的伤疼得直哆嗦。

床边凹陷,陆浔坐了下来。

周昫攥紧手指,把头埋在臂弯中,肉眼可见的紧张。

等了半天,炸痛没落下来,却是陆浔微凉的手指触了触他身后。

起肿了,果然昨天应该狠着心给他揉开的。

陆浔有些后悔,昨天下手不轻,这样由着他慢慢好,估计得十天半月坐不下。

身后游走的触碰若有若无,周昫提心吊胆,所有注意力都在陆浔手上,生怕他突然一下摁住,揉伤也是很可怕的。

他紧张得很,整个人绷得僵直,又因为紧缩而痛得咬牙。

“揉开吧,我去拿药和热水来。”陆浔努力放轻了声音,担心吓到他。

周昫还是被吓到了,整个人哆嗦起来。

“不……”只说了一个字便收住了话头,他如今不敢直接跟陆浔说不要,“师父,您饶了我,再不敢了,真的……”

“你也就在我面前不敢。”陆浔早看清他了,轻轻挡了他的话,语气却是平和的,像是调侃,“在同福面前不是挺嚣张的吗?药说不喝就不喝,人说让等着就得等着。”

周昫蔫蔫地耷拉了脑袋:“错了……”

他这副模样看着实在可怜,像是落水的狗崽子被捞了起来,浑身都滴着水还怕挨人骂。

陆浔轻叹,顺着他的背安抚几下:“揉开不是罚你的意思,我尽量轻一点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