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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亲宴后,世子没再来宋府纠缠,宋大人和夫人松了口气,平日里对晚云也客气许多。

婚期定在下月十六,晚云给外祖母去信告知喜讯,她心中清楚,外祖母已经老了,再经不起长途跋涉,已无法亲眼看着她出嫁了。

当初离开南陵时,外祖母本已准备了些靠近京城的田地和铺子,给她做嫁妆,可晚云拒绝了,只带了些现银在路上使,地契什么的全都暂时存在外祖母手里。

回京前的形势不明朗,她是不敢带太多钱财在身上的,与其落到宋夫人手里,她宁愿不要。

她唯一带在身上的,便是陈泰给她的三合庄的地契,那是宋府的命脉,一来可以在关键时候以此要挟母亲,令她有所顾忌,二来若母亲真的对她转变了心意,诚心相待,她出嫁前也可把地契给她,算还了生育之恩。

可如今看来,他们依旧没人拿她当亲人看待,宋夫人得了丰厚的聘礼,每天喜笑颜开,在库房里把那些贵重物品理了又理。

一晃半月过去,眼看婚期已近,她没有给晚云准备一件嫁妆,甚至连几套新衣裳、新首饰也没有置下,好似收下聘礼,晚云就算别人家的人了,之后的事也与她不相干了。

晚云心下凄然,只好带着竹月上街逛逛,她手里剩下的银子不多,和竹月一人买两套衣裳应是够的。

她们来至京城最繁华的芳草街,这里多是卖女子之物,胭脂水粉、衣裳首饰和一些小玩意儿,一应俱全。

主仆二人看着琳琅满目的商品,又摸摸并不充裕的钱袋,终是不好意思随意进店试戴,只选了一家看似普通价格不贵的成衣铺子进去逛逛。

刚走进铺内,就看到宋夫人和宋朝雨也在里面挑选衣裳,晚云走上前,幽幽道:“母亲可真是心大,前脚拿了我的卖身钱,后脚便迫不及待地来给你小女儿置办衣物了?我劝你可要省着点花,如此大手大脚的,也不知那周家的聘礼够你挥霍几日的?”

宋朝雨斜眼怒瞪了晚云一眼:“聘礼本就该给母家,以报答父母的养育之恩,你少在这发些酸言,既是宋府的银子,母亲爱给谁花便给谁花。”

晚云轻声笑了笑:“妹妹去了王府不足一月,脸皮倒学的和那世子一样厚了。

看来雍王府也不像你说的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嘛,竟然连衣裳都舍不得给你买。”

宋朝雨气得脸色通红,两个鼻孔一张一合:“宋晚云,你等着瞧吧,等我坐上世子妃之位,再慢慢来收拾你。”

“世子妃?哦,我竟忘了妹妹现在还是妾室的身份,瞧着你这不可一世的嚣张样子,我还当你已经扶正了呢。”晚云捂嘴暗笑。

从那日雍王爷命人送来定亲贺礼,又表达歉意之后,晚云便知晓宋朝雨这辈子都无扶正可能了。

王爷是个知情达理的人,朝雨带着身子进门已是让他脸上无光了,妾室扶正更是会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笑话,纵使他顾及孙子,最多也是留她在王府做个姨娘,始终是下人身份。若哪日看她不顺眼了,去母留子也不是不可能。

可晚云不愿提醒她安分守己,毕竟期盼越大,最后的失望也会越大,那些苦且留着让她慢慢去品尝吧。

晚云拉着竹月正准备离去,却被等在一旁的掌柜拦住了去路,他躬身行了个大礼,恭谨道:“晚云小姐见谅,小的方才竟未细细询问,差点错过了您。这铺子里的布匹和成衣,您看中什么只管告知一声,小的让人给你送到府中去。”

“掌柜的客气了,我身上带的银钱不多,改日再来光顾您的店铺,可好?”晚云尽力说得委婉些,掩饰自己的尴尬。

掌柜的笑着捋了捋胡须,摆手道:“二奶奶不必担心,这是二爷的铺子,将来也是您的铺子,都是自家产业了,所以你喜欢什么尽管挑便是,二爷早已经来给我们打过招呼了。”他说着还看了看一旁的宋夫人和宋朝雨,仿佛故意说给她们听的。

晚云红了脸,放低声音道:“别这样叫我,我与砚二爷还没成亲呢。”

掌柜的满面红光,声音洪亮,继续说道:“那还不是迟早的事。想必二奶奶金贵,瞧不上我这铺子里的低等货色,您大可再往前走走,那前面的三间成衣店也是二爷的,里面的都是些高档布料,裁衣师傅也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手艺人,前些日子得了一批庆州来的丝绸,二爷都不让摆出来,说要先留给您去挑选,二奶奶今儿得空可去逛逛。”

晚云本来有些不好意思,可转头看着脸色铁青的母亲和妹妹,忽然心里又舒畅无比,她故意道:“衣裳改天再看,今日我得先去置些首饰。”她想既然周砚有成衣铺,必然也该有其他的产业。

果然,掌柜的忙凑过来介绍道:“二奶奶过来看,这条街走到头,端头那两间首饰铺也是二爷的,旁边月东街中间那三间也是。不过二爷已经派人过来给各商铺都递过话了,除了他店里的衣物首饰,其他的铺子里的东西,您都可随便拿,记他的账上便是。”

晚云满意地点点头,笑道:“多谢掌柜的告知,那我便去随便看看吧。”说着仰着头,一脸得意地往外走。

掌柜的嘴角微斜,瞥了眼愣在旁边的两人,又高声问道:“那二奶奶,您母亲和妹妹选下的东西,可要帮忙送到府中?”

晚云没有回头,只答了一句:“我不认识她们。”

出了成衣铺,晚云带着竹月在街上晃来晃去,却始终没有走进任何一家店里,走得饿了,甚至连酒楼都不好意思进,只在路旁买了两个蒸糕,主仆二人坐在路边台阶上吃了。

竹月有些不解:“小姐,你为何不去置办些行头?毕竟要出嫁了,穿戴得太寒酸,怕是会被别人笑话。”

晚云长吁一口气,答道:“我不怕别人笑话,那些人我都不认识,他们笑不笑干我何事?可周砚不同,他是我要嫁的人,若我今日还未过门就大张旗鼓地花他的银子,将来生了嫌隙,他拿此事来贬低我,我连还嘴的余地都没有。”

她不愿给他留下把柄,不愿一开始就矮他一头,毕竟他们二人相交并不深,也谈不上有多少情分。

竹月摸摸她的头,无奈道:“你的戒备心也太重了,连你的夫君也要防?他既然如此做,必然是心甘情愿为你花钱的,说不定你用他的越多,他还越欢喜呢。”

“那是后话,现在还是不要落人口实为好。”晚云撇撇嘴,反过去抱着竹月的头,靠在她肩头,说道:“这个世上,除了你和外祖母不需防备,其他任何人都不值得我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