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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夏国子监,乃是盛京最高学府,读书人心目之中的圣殿。

不同于盛京书院的有教无类,只要有天赋交得起入院费,便可以成为书院弟子。

国子监在外人眼中,则像是一道门槛,但凡能进去的读书人,便是半步踏入大夏官场。

只有世家弟子以及少数才华惊人的读书人,才有资格进入国子监学习。

国子监大祭酒乃是当今几个皇子的开蒙老师,极有可能成为下一任帝师。

一辆马车在国子监门口停下,老太监掀开帘子,新科状元王君之,有些迷茫地望着国子监的大门,犹如做梦一般。

他不是没想过进入国子监学习,只是没想到自己会以这种方式进入国子监。

略作调整心态之后,王君之大步迈过门槛,阳光之下,圣乾大帝亲笔题的字,熠熠生辉。

状元郎游国子监,既是为了展示自己的才学,让这些学子清楚,春闱一事绝无作弊,也是鼓励这些学子奋发读书。

王君之走入书院,便看到了一群穿着儒衫的读书人,冲着他行礼。

“这位就是新科状元?”

“好年轻,他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这就是那一匹黑马?到底写出了何等惊世骇俗的文章,才有资格成为状元。”

“怕不是成了某位皇子的门生。”

人群之中有嫉妒,也有祝贺,更多的是好奇。

在春闱之前,王君之唯一出名的事情,就是另辟蹊径,找了关在冷宫的六皇子。

结果戳到了六皇子的痛楚,被直接从宫里给打了出去。

那时候众人没少嘲笑,谁会知道,当初走投无路的书生,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不过几天过去,他的人生足以让在场之人仰望。

国子监内早已腾出地方,随着王君之落座,诸位学子便开始了询问。

一开始的问题,都只是一些晦涩难懂的圣人学问。

再之后则是一些,关于今年考卷的疑难解答。

可随后的问题,就很有针对性了。

一位世家子弟,主动起身问道。

“敢问君之兄,何为国运。”

“国运?”

王君之意识到眼前这个弟子的问题,似乎有些不太一般,已经不是什么询问,而是论政。

是读书人理念之间的碰撞。

他扫了一眼老太监,发现后者并没有什么反应。

顿时意识到,这件事似乎有人暗中授意。

他微微一笑,不卑不亢道。

“君之倒是未曾思索过,还请这位兄台指点一二。”

“新科状元?我看你这位置多半是买的吧?”

出身江南钱家的钱故声,嘴角勾起一丝不屑的笑意,淡然说道。

“国运者,乃是天下大势,我大夏长治久安,便是国运使然。”

“国运者,龙气也,上有圣乾大帝,开大夏之先河,下有诸位皇子世家,拱卫大夏之根基。”

“何为国运,便指的是这大夏朝堂之上的诸位贤才,百年之前,天魔圣国破关而入,我大夏便有一位少年将军应运而生,将魔国赶出国门。”

“这难道不是国运,大夏每逢刀兵灾难,便有人挺身而出,这就是国运。”

钱故声说得不快,余光一直落在王君之的身上,得意地看着对方的模样。

他当然清楚王君之不懂这些,在问出这些问题的时候,早就调查清楚他的一切。

一个一心只想着春闱的读书人,哪里有心思与他人申论这些。

王君之沉默良久,忽然出声问道。

“你可知道一个烧饼几文钱。”

“一文钱。”

钱故声当即开口说道,言语之间根本就没有一点想要停留的意思,只是平淡的看着他,说出这个自己早就清楚的结果。

“君之兄,莫不是觉得我只是会纸上谈兵的腐儒?要论国策先看民情,国子监谁人不明白这个道理。”

“两文。”

王君之伸出了两根手指,语气平淡道。

“你说的是一个月之前的价格,如今大夏各地灾患四起,虽然朝廷下发了赈灾粮,但这不妨碍这一年的粮食减产。”

“两文又如何?”

钱故声顿了一下,皱着眉头问道。

他不觉得自己做得不够好,在国子监有许多人,甚至不清楚烧饼要用面粉做,以为只要在炉子里添加燃料才行。

王君之并未反驳什么,而是拿出事实道。

“别看两文钱不多,我大夏四万万人,便意味着,大夏百姓每天的生活成本增加一百二十万贯。”

“足足一百二十万两,这还只是一日的开销,据我所知,今年朝廷派下的赈灾粮也不过八十万两。”

他的声音并不大,可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十分清晰。

这位新科状元算数的模样,一点不像个读书人,反倒是像个账房先生。

说完这些之后,王君之才出声继续道。

“这便是国运在民。”

“国运在民?”

钱故声觉得自己好像被耍了,一拍桌子直接站了起来。

“王君之,你再玩我?”

“我可没在玩你,其实我读书的本领不怎么样,可我清楚该如何算账。”

王君之并不恼怒,只是淡淡的开口说道。

“若是我们能稳住烧饼的价格,就意味着大夏人一天少支出一百二十万两,而这一百二十万两能做很多事情。”

“洪江之水常年肆虐,也只要八十万两就可以加固河堤,各州之地灾难频发,若是能压下烧饼的价格,不过数日何地不能赈?。”

“西陲、北疆的军队打仗,每日消耗数万白银,这省下的钱,足够打多少仗?在你眼中这不是国运,可这才是国运的根,是这一张张烧饼,是这国家生活在最底层的百姓。”

“民若不安稳,天下又如何能稳固,大夏江山如何能绵延万年。”

王君之消瘦身体中,不知从何处来了力气,一字一句,好似有千钧重,压得其他人说不出话。

他的例子,其实并不够好,有些太理想化了。

可仅是如此,便让在场所有人低下了头,不敢与之对视。

对于这些世家弟子来说,他们一直放眼在朝堂之上,总觉得当大官实现自己的报复,却不知,任何事情都应该从细微处来。

做完这些的王君之,起身拍了拍的钱故声肩膀,大步朝着国子监外走去。

“进来之前,我很仰慕在场的各位,可今日一见,诸位饱读圣贤书,却还不如一个账房先生,这读书人我不做也罢。”

说完便大步走出国子监。

钱故声仿佛失去了力道,呆呆坐在桌上,双目呆滞,吐出一口鲜血。

“我……难道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