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樱抬首扫视一众贵女,给了楚乐仪一个“可以”的眼色。
楚乐仪正好也要走完这个过程的,一不做二不休。
和这群示好的漂亮小姐们去看完那劳什子画,然后二楼的廊上透透气。
看完画也没有多自由,一圈认下来,都是重要官员家的女儿。
为求不失礼,她又同她们去了一个挂着珠帘的里间。
笑意粲然的应承着众人热切殷勤的话题。
从画谈到衣裳、从衣裳谈到妆容、从妆容谈到了婚嫁……
……
楚乐仪“失手”打翻了一个茶碗。
由采苓带着去换衣裳。
能坐到现在,她已经是不易。
八卦虽好,但经不住八卦的内容一直都离不开婚嫁。
可能是因为大家都知道来这里是干嘛来了,所以才围着这个话题转吧。
楚乐仪用帕子遮着裙子上那点水渍,匆匆的去了二楼。
二楼上也是有人的,零星几个男子,估计也是逃离一楼相亲现场的。
隐约听见话题都是“官职和所涉职务权力”之类的讨论。
她有心想听一听,但恐怕这样不好,场合不对,时机也不对。
一鼓作气,她提着裙子去了三楼。
终于安静了。
选了一个靠里的花厅。
打开窗就可以看见对面的湖和塔,楚乐仪任由冷冽的风吹着脸。
“殿下,这风太寒了,您不能多吹,奴婢给您关上,只留一点缝隙,好吗?”
“好吧。”楚乐仪也怕自己感冒,明天还有大事。
房间里比方才冷了不少,三楼的地龙没有一楼那么热,采苓担忧,
“殿下,奴婢去给您取来手炉吧?”
“去吧,再去给我取笔墨纸砚来,我写东西。”
过了会,身后侧传来房门打开的声音。
楚乐仪撑着腮摆弄桌上的茶宠,没有回头,笑着说,“你飞来的吗?脚程这么快。”
“见过永朝公主。”是个清亮的声音。
楚乐仪变了脸,转身回过头望去。
光影交错的门口立着一人,龙章凤姿,轩然霞举。
见来人好看,楚乐仪难得耐下心烦,“你是?”
游旭薄唇微勾,似笑非笑,“殿下真是好记性。”
?
楚乐仪重新打量那人。
此人身着一天青色锦袍,恰似雨后初霁的苍穹,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姿。
宽肩窄腰,气宇轩昂,仿佛一把出鞘的宝剑。
楚乐仪脑海中浮现一句: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对白烂俗但符合她此刻的心境。
游旭往前踏了几步,倏忽放大的身形和英气的五官向她逼近,
“近点看看,您想起来了没?”
乌发整齐束起,一顶墨玉发冠稳稳嵌住。
剑眉斜飞入鬓,眉下的双眸像是破晓时分的曙光。
看向她的时候,明亮而炽热。
轻微上扬的嘴角带着一丝不羁的浅笑,满是少年意气。
似是等不及了,“您还没想起来?在临奉山,我可是您的一箭之师。”
本来就有个莫名的记忆点破土欲出,楚乐仪目光滑向他耳垂上的红痣。
想起来了。
“是你啊!今日你未披战甲,倒是多了几分雅致。”楚乐仪点评道,“别有一番风味。”
少年呆立原地,
“风味?”
楚乐仪没理他的疑惑,
“你怎么来了?”
“说来话长,您赐个座?”
楚乐仪点头。
游旭大步流星,双手一抬,将那檀木座椅 “哗啦” 一声拉开。
身形利落,转瞬便已稳稳落座。
他剑眉紧蹙,神色间带着几分懊恼与郁悒,启唇道,
“您给我算命算的不准,这次没点我的名去打仗。”
“空有一腔热血,却只能被困于校场之中,日日操练,不得上阵杀敌,我真是憋闷至极。”
言罢,游旭目光如电,瞬间锁定桌上那尊茶宠。
长臂一伸,将茶宠捞在手中,手指下意识地摩挲着茶宠光滑的脑袋。
好像欲借此宣泄心中的不满。
“我爹说赏图宴能见到圣上,或可能跟圣上陈明卫国杀敌之心,我就来了。”
“结果一来,就真的只是赏图,没有圣上。”
“我那几个好友告诉我,赏图宴是来相看佳人的,我是上当受骗了。”
“方才见着您也去赏图,差点没认出来。”
游旭喃喃而言,思绪飘回先前在楼下的惊鸿一瞥。
不止他一人,便是他那几个好友,也都怔愣当场,看呆了去,这么一想他也不算丢人。
他回忆起初逢她的情景,是秋猎上。
她身着一袭利落的骑装,英姿飒爽却难掩青涩。
像模像样的搭弓引箭,然而箭法生疏。
箭矢歪歪斜斜,偏离靶心甚远。
游旭双眸凝视着她,关切问道,“您的手腕好了吗?现在开的了弓吗?”语罢,目光停留在她腕间。
楚乐仪眼睁睁看着自己玩耍过的茶宠被他夺走,“谁像你似的天天就知道拉弓射箭,打打杀杀。”
游旭闻此,心下忽觉失言:啊,也是,女儿家娇贵,我怎么就跟公主说这个呢。
游旭放下茶宠,伸出手来,在空中划过,似一片羽毛飘落。
缓慢地舒展开手指,掌心向上,稳稳地悬停在她的眼前,
“您再帮我看看,我什么时候能去杀敌夺地?”
他记得她喜欢看手相。
虽然是不准的。
楚乐仪适时把茶宠抢过来,“今天我有事,看不了,改日吧。”
游旭有些不好意思的收回手,“看来我来的不巧,我说您怎么来了这么僻静的地方,原是约了人?”
“得个清静,想点事,灵感一瞬即逝,绝不能放过,我要记下来。”
楚乐仪刚说完,采苓就敲门进来,意外的发现有其他人。
采苓见过礼后把茶器挪走,将笔墨纸砚安置好,站在一边磨墨。
游旭看见了那个婢女给她抱的红珊瑚手炉,雕琢精美,色泽艳丽,心想果真是女儿家用的东西,真是小巧。
又看她提笔准备写字,莹白修长的手指,圆润粉红的指甲,捏着笔杆的姿态恁的优雅。
但是没有下笔。
楚乐仪不等他走是不会下笔的,故意停在那里,也不撵人。
毕竟她最是讲礼数的。
游旭仿若未觉此中意图,兀自抢过婢女手中的墨条。
笑起来时,双眸恰似春日暖阳,清澈而纯净。
闪烁着正直又善意的光芒。
“您记您的,我给您磨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