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宫宴当夜。
明帝和皇后坐在上首,群臣觥筹交错,正是宴酣之时,蛾眉从殿外入内,附耳熙妃说了句什么。
熙妃面上笑容不改,借着酒杯挡住嘴唇,低声问:“他可看准了?”
蛾眉郑重点头:“马公公叫人看仔细了。今夜除夕,各宫人手都被调来宫宴上帮忙了,守卫轮值也松懈许多,那柳吏目果不其然便要钻空子。这会儿人刚从太医院出来,说是拿了沉甸甸一包东西,左顾右盼生怕被发现呢。”
熙妃握着酒杯的手指紧了起来。
上头的皇后瞧见这一幕,嘴角笑容扩大了些许。
蛾眉又补充道:“娘娘此时前去,必定能人赃并获,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熙妃闻言意动,往上方一瞥,恰好瞧见一位大臣和明帝说完话退了下来,如此空档实在难寻,她怕待会儿人走楼空,于是来不及思索更多就起身朝明帝走了过去。
“启禀陛下,臣妾有要事相告。”
明帝闻言放下玉箸,笑问:“哦?说来听听。”
明帝和皇后席位极近,熙妃欲言又止看了一眼皇后,从另一侧凑近明帝,刚要开口,就听见皇后尴尬看向明帝,道:“既如此,臣妾先回避吧。”
除夕宫宴之上,文武百官皆至,众目睽睽之下,明帝怎么可能因为一介嫔妃而落了皇后的面子?
他当即便皱眉道:“熙妃,不论国事还是家事,皇后都能听得。”
熙妃面上无光,只好福身赔笑道:“并非是臣妾不知礼数,只是怕污了娘娘的耳朵。”
皇后温和道:“无妨,熙妃直说便是。”
这时,又有两位王公皇亲前来敬酒贺岁,明帝的注意力便被吸引了过去,临走前交代道:“若有要事,交于皇后处理便是。”
熙妃不甘心道:“是。”
她抬眸看了一眼笑容端庄的皇后,虽不愿请求她,却又害怕错失良机,只得道:“娘娘,臣妾方才命宫女回宫照料长宁,谁知那宫女无意间竟看见钟粹宫外有一男子形迹可疑,趁侍卫换班之时欲要偷入钟粹宫,请娘娘带人严查!”
皇后闻言微讶,犹豫道:“熙妃,此话可不能乱说,钟粹宫中闻人婕妤和陶贵人都是老人了,施常在又在禁足,怕是你那宫女看错了。”
熙妃着急道:“娘娘,臣妾所言句句属实,你难不成是要包庇么!”
皇后看了一眼下方,微微皱眉:“国宴之上,本宫不可离席,陛下亦有事在身。若真有鬼祟之人,禁军定会将其拿下。”
熙妃直起身子,怒道:“那就请娘娘允臣妾亲自去拿人!”
皇后一噎,半晌才道:“若是你跑了个空,又该当如何?”
熙妃甩袖而去,冷声道:“那就不劳烦娘娘费心了。”
熙妃带着宫人雄赳赳气昂昂离了席,自然没有看见皇后和文亭对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玩味。
也不知过了多久,宫宴上明帝和皇后都有些微醺了,忽然有个小太监急匆匆跑了进来对吴德昌低声说了些什么,吴德昌大惊失色,急忙向明帝禀报。
“陛下,大事不好了,熙妃娘娘带着人去了钟粹宫,将柳吏目绑了起来,还要闯进施常在殿内,几个侍卫正死死拦着,怕是拦不住了呀!”
皇后倒吸一口凉气:“陛下,方才熙妃信誓旦旦说有一男子形迹可疑进了钟粹宫,臣妾说其中许是有误会,命她稍安勿躁、莫要冲动,不想熙妃却没能听得进去。臣妾有罪...”
明帝立刻便明白了个大概,顿时酒也醒了,沉声道:“你在此主持宫宴,朕去看看。”
...
钟粹宫。
“娘娘,陛下有令,您不能进呀!”
熙妃一把将堵在门外的沉香推倒,冲那两个不敢对她拔刀的侍卫喊道:“本宫亲眼所见,这男子偷偷摸摸从施常在宫中出来,你们不去向陛下通报,却要拦住本宫?”
一个侍卫半跪着抱拳道:“娘娘恕罪,属下已命人前去禀报陛下了,只是在陛下下旨之前,任何人不得入内。”
柳吏目被熙妃带来的几个小太监捆住了手压在地上,怒目而视:“熙妃娘娘,微臣隶属太医院,您无权动用私刑!”
熙妃正在气头上,一巴掌扇了过去:“呸!奸夫淫妇还敢嘴硬!给本宫打!等陛下来了,看你还如何狡辩!”
这时,陶贵人也从对面走了出来,讨好笑道:“娘娘,是否有什么误会?”
熙妃半转过身,斜睨她一眼,“哟,本宫还当是谁呢,陶贵人怎的没去参宴?”
陶贵人朝她行了一礼,挡在施常在殿门前道:“嫔妾素来喜静,便没去凑热闹。娘娘请恕嫔妾多嘴,若施常在当真有什么不轨之举,也应当由陛下和皇后、淑妃娘娘来管,您...”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指点本宫!”熙妃上前将她挥开,刚将门推开一角,就听见“哎哟”一声,回头一看,陶贵人重重摔落下台阶。
“放肆!”
“陛下驾到——”
明帝抬脚迈了进来,只见钟粹宫内一片混乱。几个小太监压着为施常在煎药送药的那个吏目,施常在的宫女沉香和陶贵人都摔倒在地,看上去狼狈不已。
唯独熙妃像只骄傲的花孔雀,眼睛一亮就冲他走了过来:“陛下,施常在与太医院柳氏通奸,被臣妾抓了个正着,还请陛下严惩!”
“简直是胡闹!”明帝喘着粗气,胸膛起伏不定,只觉头痛不已。
殿门“吱呀”一声,施常在大着肚子走了出来,一双美目含泪,怯生生道:“陛下,您总算是来了...”
熙妃脑袋“嗡”的一声,手指颤巍巍指着施常在,不可置信道:“你、你腹中的孩子...不,陛下!施常在和那柳氏早早便眉目传情,这胎儿姓什么还说不准...”
“一派胡言!”
明帝勃然大怒:“正因你心思歹毒,湄儿怀了孕对你百般忌惮,朕这才将她禁足保护起来,命太医和吏目暗中为其安胎,为的就是不打草惊蛇!来人哪,熙妃擅闯禁足之地,打伤嫔妃、宫女和太医院之人,着实疯魔!传朕旨意,贬为昭容,禁足宫中,非诏不得出!”
“什么!”熙妃跌坐在地,喃喃道,“原是如此,原是如此…”
今夜皇后的迟疑也有了理由,熙妃想明白了一切,忽的冲向台阶上的施常在,“贱人!贱人!你们竟敢设计本宫!你们不得好死!”
明帝气急败坏,“将她拦住!带走!”
几名侍卫手忙脚乱将熙妃拖了出去,明帝叹了口气,又道,“从今日起,解了施才人的禁足。”
吴德昌“诶”了一声,心知此刻起宫里便只有施才人,再无什么施常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