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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姜听了她的一番分析,抬起两只手按住脑袋:“可怜的承安,他肯定是被骗出书院的。”

她拍着陆鸣雪的肩膀:“阿雪,你出宫去吧,我一人在此也无妨。”

“我俩是奉贵妃的口谕入宫侍疾,镇国公夫人的病还没好,我怎么能出宫?”

“这是什么道理?你家里可是出了大事!而且,你在不在这里,我都是一样给镇国公夫人看病,并不妨碍什么。”

陆鸣雪苦笑摇头:“没这么简单,我根本不确定卫贵妃会不会放我出宫。”

阿姜却不理解她在纠结什么。

“为何?你家里可是出了大事,她难道还能强留你在宫中?”

陆鸣雪嘴唇微微颤抖,却并未多说。

“我现在就去找卫贵妃。”

*

“陆姑娘,奴婢已经往前面递了消息,您就在此安心等着贵妃传召便是。”

宫女福身后,便转身去了茶房里。

陆鸣雪只能站在原地等着,披风中的两只手牢牢抓紧汤婆子。

这汤婆子是临出门前,阿姜给她弄上的。

“你这病刚好,又要出去吹风。这汤婆子你必须拿上。等到了贵妃宫里,你就连同这披风一起解开交给宫女就行,这都是镇国公夫人教我的宫里的规矩。”

想起阿姜的叮嘱,陆鸣雪心里一股暖意。

要不是手里有着汤婆子,就这么一小会儿,她便已经浑身冷透了。

她眼下站在主殿门外,殿内时而传来一阵阵的谈笑声。

殿门两侧站着垂首的太监,他们像是一点儿也感觉不到冷似的,一动不动。

看久了,他们便融进了这宫殿,成了和殿外的铜鹤、铜牛一样的装饰物。

陆鸣雪只觉度日如年,但其实很快,便有宫女掀开厚毛毡,从殿内钻出来。

左右看了看,待看到陆鸣雪后,便迈着小碎步走到跟前儿:“陆姑娘,您怎么跟这儿站着?”

她话还没说完,茶房里的宫女钻出来,满脸的惶恐。

“陆姑娘,快随我进殿内暖和暖和,您这身子还没好全呢,哪里经得起。”

说完,她忙领路,又回头狠狠瞪了一眼。

陆鸣雪将她俩的眼神官司都看在眼里,心里不予置评。

待进入殿内,她将披风解了,连同汤婆子一起交到宫女手中。

便有人上前一步拿着入了内室,也不知道是怎么给她放着去了。

“陆姑娘,跟我来,娘娘眼下正和三皇子叙话,您先在暖阁待会儿。”

陆鸣雪只点头不说话,跟在她身后,也不多看。

宫女将她领到暖阁内,又给她上了热茶和茶点。

“陆姑娘,奴婢就在门口,您有事唤奴婢一声便是。”

陆鸣雪点头道谢,那宫女走到暖阁的洞门处站着,也不动了。

刚刚还能说会动,鲜活的人儿突然又成了装饰物。

陆鸣雪拿起茶杯,一口热茶下肚,五脏庙都热起来。

她舒了口气,心却还是提着的。

自小便听说,天家贵胄,都是些冷心冷性的人物。

他们看待皇城外的人,就像是在看蝼蚁。

陆鸣雪曾在教坊司内的师父,琵琶国手文仙,被贵人相中,成为府上乐师。

原以为是脱离贱籍的大好机会,可结果呢,却是将她送到北边,和戎狄和亲去了。

她不知道师父究竟是不是自愿的,只知道每次课程结束,她走出教坊司,一回头便能看见师父在教坊司内看着她。

师父应该是向往外面的世界,向往自由的人生吧。

她看见了师父眼里的向往,却无能为力。

摆布师父命运,将她立为公主送出去和亲的人们,正是当今的皇帝和宫里的贵人。

从那以后,她对这位陛下,对皇宫中的贵人们,就有了畏惧和埋怨。

正想得入了神,那宫女开口唤她:“陆姑娘,贵妃召唤您呢。”

陆鸣雪站起身,出了洞门,便看见一个锦缎轻裘的少年从正殿中走出来。

他许是很久没见过外人了,扬起头看陆鸣雪,嘴里还“咦”个不停。

“这是母妃宫里新来的宫女吗?从来没见过。”

宫女回道:“三皇子,这是贵妃娘娘的客人,是宫外的民女,并非宫女。”

三皇子拖长音调,“哦”了一声,转头又一蹦一跳地走了。

三皇子看着十二三岁的样子,按理来说,在宫里这个年纪的,行事应该已经稳重了才对。

就是陆鸣雪十岁的时候,也没像他这般蹦蹦跳跳地走路的。

陆鸣雪不由心中有些异样,以她从小看过的那些民间传闻来说,生于皇家,却如此跳脱稚嫩,绝非好事。

可转念一想,或许也是因为他有一个宠冠后宫的母妃,自然有底气继续天真。

她走入殿内,忙将脑海中的念头都扫去。

贵妃坐在软榻上,榻上的小几上散落着一堆算筹,大约是刚刚和三皇子在玩。

陆鸣雪跪拜行礼后,站起来落座,两人的距离不过一步之遥。

她甚至连卫贵妃嘴上的胭脂都能看得清。

卫贵妃面色柔和,先是问她在宫里住得可习惯,又问她病好了没。

陆鸣雪一一答了,正要说起她求见的目的,却见卫贵妃突然挥手。

一个宫女便抱着一把琵琶上前。

“我听国公夫人说,你擅长弹琵琶,她爱听你的琵琶,便劳烦你呀,多去给她弹奏,让她听了高兴些。”

卫贵妃脸色哀戚,又道:“国公夫人心里的苦,我们都明白,但到底做不到感同身受。只能劳烦你多去开解开解,也好让她能早日走出来,让她的病好得更快些。”

这一番话下来,陆鸣雪哪里还能开得了口要求出宫呢?

她早就说了要诚心向国公夫人赔罪,如今却又临阵脱逃,说话不算话,足以令人羞愧而死了。

陆鸣雪接过琵琶,对卫贵妃道:“臣女听命。只是,还有另一件事需要娘娘帮忙。”

卫贵妃笑道:“说来听听。”

“臣女有事,想要见卫大人一面。”

“你是说,封寒?你今日不是才刚见过他?”

“是臣女家中的事。需要卫大人帮忙调停。”

卫贵妃脸上的笑一僵,眨了眨烟波弥漫的凤眼,道:“你家的事,为何要让封寒去调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