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叶昭瞠目结舌的还在后面,她与慕辰虽然已被赐婚,但慕辰为表示对她的重视,完全按着当时定亲的流程来做,纳采、问名、纳吉、纳征等一丝不苟,在纳征时,大都督慕辰几乎出动了他手下的所有的锦衣卫,抬着各色礼物、箱笼浩浩荡荡地出现在花街巷,聘金聘礼之多,一直从慕府排到了林宅,更兼请的乐队鼓手,敲锣打鼓,引得附近的百姓纷纷前往观看。
卫国公府、王国忠齐战等关系近的自不必说,早早地一定要来观礼捧场,刘静仪与王夫人则帮着跑前跑后张罗着。
叶昭躲在荫蔽处偷看,居然在那些观礼人群中看到了江离,她不禁啧啧称奇。江离假意投靠汉王,在平定汉王之乱中与慕辰配合默契,这件事慕辰倒是跟她讲过,只是没想到两个人竟也因此摒弃了前嫌,有了来往。
叶昭对慕辰的人格魅力又一次赞绝口,只要他想做的事,怕是没有做不到的。
待夜深人静,慕辰溜到梧桐院,叶昭倚门相迎。
“进屋里说话?还是在院子里?”叶昭挑挑眉,满眼戏谑之意。
慕辰显然今日喝了不少酒,眼里微有醺意,他看向叶昭,道:“昭昭想让我进?不进?”
废话,姑奶奶自然想让你进来!
叶昭咬咬嘴唇冲着他勾了下手指。
慕辰嘴角微微勾起:“昭昭确定想让我进去?”
眼睛有意无意地扫了下梧桐树下的院墙。
叶昭心中一动,望着他若有所思。
墙那边,如影疯狂地在心中大声呼叫:叶将军,千万不能让大都督进房间!否则我就得一丝不挂了!
只是他嘴巴被两只臭袜子塞着,脑袋被随行按着,双手双脚被捕风捉影抵着,如同一具雕塑嵌在墙壁之上,他动弹不得又说不出话来。
他痛苦而又愤怒地看着这三个昔日跟他不离左右的人,期望他们能良心发现、幡然醒悟放了他。
而那三个家伙显然已没了良心,只是紧张地抬头盯着隐藏在墙头上的三个侍卫,心里狂呼:怎么样怎么样?
那三个被委以重任的侍卫却又是紧张、又是激动地注视着慕辰与叶昭的一举一动,满眼地写着:快点进去快点进去!
叶昭看着慕辰脸上若有若无的笑意,便猜测到其中原由,心里把如影骂了个半死,天杀的狗东西,定是又参与赌博了!参与就参与吧,肯定又是押了与她的心意相违背的答案!
于是叶昭便在那里痛苦挣扎起来:让慕辰进房间,则如影保准输,且输得不会少,凭对他的了解,他往往是一把把身家全压上了;不让慕辰进房间,则又对不住自己——现在两人都名正言顺了,不应该在室内多待待,多腻味腻味?
慕辰看着她的样子甚是难受,知道她已猜到了原委,但他只不作声,看叶昭如何抉择。
叶昭不禁对他怒目横对起来,道:“都怪你,干什么纵容那些家伙天天聚众赌博?还是拿着你我来让他们取乐!”
慕辰心中好笑,道:“昭昭这是殃及池鱼么?”
叶昭赌气地看看那堵墙,道:“不管他了,爱咋咋地!”
拽着慕辰就要进屋。
慕辰叹息道:“这下某人要被赤条条挂于东南枝上了!”
他的一只脚已踏过了门槛,身子却忽地被硬生生扭转半周,愣是没有进到门内去。
“那狗东西居然跟人赌这个?”叶昭叫道。
慕辰点头道:“一人对整个锦衣卫,赢,万贯身家,输,一丝不挂!”
叶昭惊道:“这若是输了,以后还要不要脸了?”
慕辰:“他要不要脸无所谓,主要关乎他未来娘子的脸面。”
叶昭咬牙:“大不了我不将丫头给他。”
慕辰:“丫头心大了,管不了了,有什么事还不得你出来收拾?况且还是你贴心的丫头。”
叶昭狐疑:“你知道得这么详细了?”果然孩子们谈恋爱,自家人往往是最后知道的。
慕辰:“不然那狗东西敢如此猖狂豪赌?惹得众人眼红,不收拾他难掩心中不甘。”
如影在叶昭的默许下赢了不少银子了,心里不免沾沾自喜,再加上与白银彼此心中有些意思了,更是高兴,举止不免得意起来,随行等人稍加留意便知道了其中的猫腻,对如影这种走媳妇路线的行为大为恼火,遂暗中一合计,便要好好修理一下如影。
这一赌局,如影一人对所有人,如影自然应允,放出豪言这次还是他稳赢。谁知赌局一开始,他便被一众锦衣卫兄弟给看管住了,哪里还有时间去找白银,最后还眼睁睁地被随行他们弄到花墙边上,第一时间得知赌局的结果。
如影这下被整得心里害怕了,一个劲的哀求随行放了他。随行等人被他整日的得瑟气得不行,哪里会放过他,更是劝他愿赌服输。
如影此时就像被架在油锅上煎熬,不禁在心里祈求老天爷这把千万让他赢了,以后他再也不赌了,他发誓以后打死他也不赌了!
太他妈吓人了!他不敢想象他如被赤裸裸挂在枝头上,以后还怎么见白银?白银还会不会再嫁给她了?
叶昭心中生气,斜睨了慕辰一眼,道:“听你的意思,是想教训教训他?”
慕辰道:“我的意思不打紧,昭昭的意思最要紧。”
按着叶昭的意思,如影死了也不关她的事,只是牵扯到白银,这可是她的家人,这丫头的心上人也算是叶昭的家人了,叶昭护短那是有名的,叶昭怎么可能让白银的未来相公有这么一抹不堪的历史,以后供人耻笑呢?
于是乎慕辰便被她气呼呼地推着又坐到了石凳上。
于此同时,只见叶昭俯身捡了几块小石子,嗖嗖嗖朝着梧桐树那边掷了过去。
便听到那边墙内似乎有人在惊呼,并伴随些响动,但只一会儿即归于寂静。
慕辰倒了两杯茶,道:“喝杯茶吧。”
叶昭气哼哼地坐了下来,道:“一群狗东西,再敢爬墙头我打掉你们的狗牙!”
慕辰低头正啜了一口茶,闻言不禁呛了一下。
叶昭看了他一眼,道:“放心,你除外!”
慕辰不语。
叶昭遂拿过茶杯一边喝,一边上下审视他一番,道:“今日你搞了这么大的阵仗出来,这么招摇可不是你的风格哟!你的目的何在?”
慕辰慢慢放下杯子,道:“嘉敏公主不久就要踏上联姻之途,按着惯例,送亲团可以陪着公主在东昌待上三个月之久,但我看你的样子,怕是长住也有可能。既如此,我也要作好长期待在东昌的准备。”
叶昭点头道:“所以你故意这么招摇惑众,引起燕皇燕后对你的猜忌,为你将来卸任做些准备?”
慕辰嘴角微微上翘,赞道:“昭昭好聪明。”
叶昭摇头道:“不及你万一。你早早就安排了王浩然进锦衣卫,此番又立了大功,想来是想让他做你的接班人。”
慕辰:“王家世代忠良,你义父又是当今皇上皇后的心腹,汪思量前途更是不可限量,以后这王家怕是要盖过卫国公府。我本系先帝重臣,一朝天子一朝臣,本该换了我才是。此番正好借着送公主联姻之名,我从大都督位上慢慢退下来,何乐而不为?”
叶昭看着他道:“你莫不是为了我,才做这个从长计议的?虽然我心里是想与你一起长住东昌,但也不会强迫于你。”
慕辰拉过她的手,道:“我少年从军,为大燕鞠躬尽瘁十余载,身心也有些疲惫,能与你长相为伴,实为心中所愿。何必强迫之说?且我只说慢慢卸下大都督之职,但我还是大燕子民,大燕如有需要,我自当仁不让,为国效力。”
叶昭遂笑道:“江山代有人才出,那么就把机会让给更年轻的人吧。我们便到东昌花前月下,卿卿我我?”
慕辰道:“东昌也是深宫谍影、恩怨重重,只怕你我到了那里,也会被卷入另一种争斗生涯中。”
叶昭豪气大发,道:“不怕,只要你我夫妻同心,天下何惧之有?到了东昌,如若谁敢对你不敬,我先赏他两耳光再说!”
慕辰微笑:“那我以后就要仰仗昭昭了。”
叶昭昂首道:“好说好说!”
慕辰轻叹一声:“只求昭昭到时别只顾着公主,将我放置脑后即可。”
叶昭大手一挥:“怎么可能?我心中,你永远第一!”
心里却是一虚:这话说着怎么连自己都不信了呢?
凤仪宫里的司马迢迢:叶昭,说好的姐妹如手足,男人如衣服呢?
三个月后,大燕国嫡公主司马迢迢踏上了东去联姻之路。
大都督慕辰与显武将军叶昭护送着送亲队伍一路出城。送嫁的队伍,前头出城已有五十里了,队尾的马车还没有出城。全城的老百姓看得眼花缭乱,燕皇燕后对嫡公主的宠爱可见一班。
鉴于此次前去东昌时日有些长,在慕辰的举荐之下,王浩然暂时代替了锦衣卫大都督之职,王浩然经过两年的锻炼,已褪去了以往的青涩,颇有些慕辰当年的风范,对此燕皇燕后很是满意,一致认为他以后也会是个出色的人材,于是欣然接受了慕辰的建议。
此时司马皓已没有了以前非要跟着前去东昌的兴趣,再加上要与王嫣然定亲事务繁杂,也就没有加入送亲团。
郭冉冉却是坚决地跟在慕辰身边,振振有词地说要跟着大都督多历练历练。叶昭与司马迢迢则认为这只是他冠冕堂皇的借口而已,他的真实目的,怕是东昌丁相家的独生女儿叮叮当当。自从洛阳与那小妮子分开,郭冉冉嘴上虽然没再提及,但他一个人时,总是有意无意地望向东边,昔日的少年,已蜕变成熟了些,俨然一个小伙子了。
所以这次东昌行,叶昭与司马迢迢也是睁大了吃瓜的眼,想看看这对小人儿能否修得圆满。
一时途中休息,司马迢迢下了马车,与叶昭缓步来到溪水边。
司马迢迢看看蓝天白云,道:“不知道东昌的天空是否也如此蓝。”
叶昭亦畅想道:“如果那里的天空不蓝,你打算怎么办?”
司马迢迢道:“那我们就想办法将之变蓝,就像大燕的天空一样。”
叶昭点头:“好,只要你不打退堂鼓,我必生死相随!”
司马迢迢扫了一眼远处那抹挺拔的身姿,笑道:“你何不再大点声,让大都督也听到岂不好?”
叶昭一个白眼,道:“挑拨我们夫妻关系不合,对你有利么?这河可还没过呢,桥就要拆了么?”
司马迢迢也怪叫一声,道:“夫妻?你现在就这么没脸没皮了?”
叶昭嘿嘿一笑,道:“不过是漏掉未婚两个字,你就这般揪着不放?这么吃醋的样子怪可爱哩!只是,可不敢让我家大都督看到哦,他心脏不好受不了的。”
司马迢迢啐道:“他手上不知沾染了多少杀戮,心脏不好早就翘辫子了。”
叶昭正色道:“老大,为了你,我家大都督都打算放弃大燕的一切了,这番情意你可不能辜负!等到了东昌,你要给我们在京城黄金地段安排一所豪华的宅子,一应的东西都要配备齐全,我们以后的生老病死养老劳医保什么的你都要全包了。”
司马迢迢大手一挥:“不止你们,将来你们的女儿要嫁给我的儿子,你的儿子要娶了我的女儿,你的子子孙孙我都包圆了。”
叶昭哑然:“按你的说法,我的子子孙孙不也是你的子子孙孙了?”
司马迢迢:“怎么?你有反对意见么?”
叶昭怔怔:“我肯定不会,只是我家大都督不知道会不会有意见。”
司马迢迢不客气地怼道:“他有意见就保留!跟着媳妇混的人,有什么资格有意见?”
叶昭愕然:“不是,女人背后的男人就这么卑微了么?”
遂断然道:“我可不让我家大都督受这个委屈!”
司马迢迢噌地跳了起来,叫道:“叶昭,在你心里,到底我重要,还是你家大都督重要?”
叶昭一下子往后退了两步,小心翼翼地道:“我心中,肯定你最重要!你排第一位!”
“真的?”
“不是蒸的难道还是煮的吗?”
“你敢骗我你就死定了!”
“我死了你不心疼么?”
两个人在溪水边一个跑,一个追,银铃般的笑声在空中久久回荡。
远处,慕辰看着这一幕,不禁嘴角噙笑。
愿时光不老,山河无恙,岁月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