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陈东方和雷子回到出租屋时,立刻闻到厨房里传来的香气。 徐美凤和芳姐、柳姐都在厨房内外忙碌着,小凤照例以恶心为由,藏在房间里不肯出来。陈东方放下啤酒挤进厨房,他揭开灶上咕咚咕咚冒气的砂锅时,看见两只琥珀色的猪脚,香甜味外加姜醋味突然冲出来,占领了他的鼻子。砂锅里的猪脚泛着油亮的糖色,他的口水差点流出来。
厨房铁锅里正在爆香姜片,芳姐系着围裙,她颠勺时带起一簇火焰,徐美凤眼疾手快,一只手帮忙淋下料酒,另一只手把一条很大的鲈鱼放下,只听“哧溜”一声,这条鱼以一种近乎优雅的姿态,滑入了那翻滚着热浪的铁锅中。鲈鱼入锅的瞬间,油花四溅,伴随着滋滋作响的声音,一股更加浓郁鲜香的气息迅速弥漫开来,瞬间填满了整个厨房,也挑逗着陈东方的味蕾。
柳姐把青花瓷盘摆成朵莲花,白切鸡金黄油皮下渗出星星点点的鸡汁冻,旁边码着姜葱茸蘸碟,嫩黄姜末里混着几粒粗盐晶。徐美凤特意把香港亲戚捎来的瑞士卷摆在正中,玻璃纸包装在夕阳里泛着彩虹光。
八仙桌已摆成调色盘,蒜蓉菜心碧绿水灵淋着蚝油,油麦菜掐着嫩尖铺在雪白瓷碟里,青红椒丝在灯下泛着玻璃纸似的光。
一旁的豉汁蒸排骨,排骨被切成均匀小段,豆豉与蒜蓉亲密包裹,在灯光下油光发亮,肉质鲜嫩欲滴,仿佛轻轻一咬,肉就会脱骨而出。
清蒸鲈鱼也出锅了,鱼身躺在盘中,身上点缀着葱丝与红椒丝,淋上的热油让鱼皮微微泛着金黄,鱼肉鲜嫩,仿佛凝脂,一看便知火候恰到好处。
最后,一大锅老火靓汤置于中央,汤面飘着些许枸杞、党参,汤汁浓郁,散发着诱人的香味,让人垂涎欲滴。
黄毛嗅着香味溜了出来,他轻轻扒着厨房门框,瞅准时机,趁着厨房里众人忙碌的身影交错,迅速而悄无声息地伸出一只手,轻巧地从刚出锅的叉烧堆中捏起一块,一不小心,蜜汁顺着指缝淌到褪色海魂衫上,这时芳姐举着锅铲追了出来:\"衰仔!干活不积极,偷吃第一名!今天饭后,你就给我老老实实洗盘子去!\"
黄毛却一点也不害怕,反而举着那块来之不易的叉烧,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灵活地一闪身,躲到了徐美凤身后。“美凤姐,你看她,又欺负人了......”他故作委屈地抱怨着,那双眼睛却闪烁着狡猾的光芒。
\"好了,黄毛平时捞不着好吃的,这里面数他最瘦,还是个孩子!\"徐美凤挣出一根鸡腿,递给黄毛,黄毛炫耀地向芳姐举了一下,逃回了房间。
柳姐又端着一盘子菜上来,见陈东方正面对这一桌子美味使劲使劲嗅着,会心一笑,她左右看了一眼,见无人注意,立刻从盘子里抽了一根鸡大腿,塞进陈东方嘴里。
陈东方三下子除二把鸡腿上的肉啃掉,柳姐边摆盘边说,“你真馋......”
陈东方没发现黑哥,便问道,“黑哥呢?”
“在屋里躺着呢,叫他出来帮忙也不肯......”
“我去找他聊一聊......”
“你找他干什么?”柳姐警觉起来,“不会是找他打架吧......”柳姐以为陈东方要去找黑哥争风吃醋呢。
“没有的事,我只是......”陈东方刚想把黑哥跟徐美凤的事说出来,他的电话响了,是马哥打来的。
“马哥,什么事!”
“小陈,你出来一下,海叔找我们呢,有事情......”
听说海叔找,陈东方遗憾地道,“这桌美味我是享受不了了,我得去海叔那里。”
徐美凤从厨房出来了,“去海叔那里,长着点心眼子,别被人卖了。”
“您放心吧,他海叔还卖不了我......”陈东方又拿了一块叉烧塞进嘴里,“嫂子,晚上你在哪儿睡?”
“你把出租屋的东西都搬空了,我也没地方去,我回酒店睡。反正过两天就得回香江......”
这时小红也出来了,听说徐美凤晚上要回酒店睡,芳姐和小红立刻道,“美凤姐,别回酒店了,晚上在这里挤挤吧,热闹......”
“对,让雷子和胖子挤一个屋,咱们三个睡一个屋......”
柳姐拿着筷子从厨房出来,她听说陈东方有事,关心地问道,“你不先吃点再走?”
“不了,海叔找我有事,应该在酒店摆好了宴席,”陈东方笑道,“这老东西别的不说,吃这一样从不亏待我......”
徐美凤却语中夹枪带棒地道,“柳姐,小红和芳姐邀请我留下,你好像并不关心我呀,只顾着问陈东方吃不吃饭......”
柳姐眼见徐美凤这样说话,哪里不明白她什么意思。从这一天看来,柳姐也明白了,要想拿下陈东方,就要先拿下他这个嫂子。
柳姐知道陈东方没有妈,徐美凤这个嫂子,虽然还很年轻,但对陈东方来讲,就如同妈妈一样。
“这怎么可能呢!”柳姐放下筷子,笑嘻嘻地把徐美凤按到凳子上,“美凤姐,就是你想走,我也不能让你走!要我说,你就别去和小红芳姐挤一个屋了,要是你不嫌弃,你去我们屋,咱们俩睡!”
“至于黑哥嘛,让他在客厅随便对付一晚上就行了!”
见徐美凤依旧不作声,柳姐拉着她的胳膊摇晃道,“美凤姐,你是陈东方的嫂子,也是我们的姐!我还想跟你学好多东西呢!学学化妆,学习怎么挑化妆品。你从香江给我们带来的化妆品,怎么能那么合适我们的皮肤呢......”
有道是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徐美凤听了柳姐的话,脸上浮出了笑容,“柳姐,你客气什么,虽然你们来得比较晚,但咱们都是哥们姐们,都是一家人!晚上我就不在这里住了,我回酒店去......”
“不好吧,”柳姐惋惜地道,“美凤姐,我觉得哈,我们想卖好服装,就得对服装有研究......这些人里面,就数你最见过世面,你得空给我们培训一下服装方面的心得......”
“更何况,我觉得我们这个小团队,不应仅仅限于摆摊卖服装,将来我们挣钱多了,应该建工厂,做公司......这方面我们都是睁眼瞎,美凤姐最有经验了,我还想跟你学学怎么管理公司呢......”
徐美凤彻底被柳姐的花言巧语征服了,小红会拍马屁,但仅限于“美凤姐,你好漂亮呀”“美凤姐,你真美呀”“美凤姐,你真好看呀”,她拍马屁的水平,和柳姐相比,简直是天上地下......
徐美凤看着柳姐的眼神不一样了,那里面是亲近包容,甚至带着一丝丝欣赏。“柳姐,你说得对,你们这个小团体,将来是要走出中国,走向世界的,所以不能仅仅满足于小打小闹,要有做大做强的思维......”
“至于做大做强么......有很多条件,但最根本的一条,是要团结,千万不能挣到了钱就搞分裂!更不能还没挣到钱,就琢磨着分家单干了......”
徐美凤啰嗦着讲了一大通,陈东方听出来了,这话这是针对柳姐和小红讲的,希望她们能团结一致,不要搞分裂。陈东方看到柳姐一直含笑看着徐美凤,频频点头,而小红也是一副全神贯注倾听的样子。不过他注意到,当柳姐说徐美凤是陈东方的嫂子,也是她们的姐时,黑哥的脸色明显不好看起来,他瞅了陈东方一眼,眼神中带着掩饰不住的愤怒。不过黑哥和陈东方的眼神对视了一下,又赶紧把头低下了。
柳姐讲的这番话,陈东方却是非常赞成的。这个时代有一种消极的思想叫“小富即安”,陈东方想的是,通过摆地摊积极原始资本,然后开工厂、办公司,做大做强......
徐美凤讲得口干舌燥,她看到黄毛不停地瞅着桌上的饭菜,知道自己说多了,便笑道,“咱们开始吧!陈东方,你要是回来得早,我们就给你留着饭!”
陈东方赶紧道,“不用了,海叔让我们这个时间过去,铁定要请我们吃饭!”
果不其然,当陈东方赶到海叔的酒店时,包间里已经上了菜,马哥和吴哥,甚至阿福都在。海叔看见陈东方,主动站了起来。
“小陈,你看,你不来,我们都不敢动筷子呢!”
陈东方诚惶诚恐地道,“哪敢让海叔等我!都是我耽误了时间......”
“坐!坐!咱们边吃边说......”海叔拍打着自己身边的位置,对马哥和吴哥道,“小马,小吴,你们算是我的侄子辈,小陈是外人,让他坐这里,你们没意见吧......”
马哥和吴哥相互看了一眼,赶紧说没意见。
海叔就把陈东方拉过去坐下,吩咐服务员打了瓶人头马,边喝边闲聊着。
海叔又笑了起来,他一笑,陈东方就花眼,觉得是一只狐狸坐在身边。
“小陈,今天把你们都叫来,是因为明天送货的事。这批货送完后,我就打算彻底养老了!所以明天这批货,就拜托你们了!”
海叔说完后,竟然站了起来,朝着陈东方鞠了个躬。
陈东方突然机灵了一下,他抹了抹眼睛,发现原来海叔那个位置,他看着像是一只狐狸坐在那里;可现在,他突然发现那里坐着一头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