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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德光殿。

文武分列,群臣稽首。

大祈皇帝李楷一身明黄龙袍,端坐赤金雕龙御座,已过不惑之年的他,双眼鹰视狼顾,野心不减当年。

宦官立于玉阶,高声吟唱:有事早奏,无事退朝——

都察院御史冯权出列,持朝笏下拜。

“臣要参豹韬卫指挥使萧纵,滥用职权、草菅人命、公报私仇,致国舅爷家眷三百二十七口无辜惨死!”

李楷摩挲着手中的佛珠,“从云,将你搜集的王氏罪证,念给他听。”

“微臣领命。”

宦官将奏折送至萧纵面前,对方笑着接过,却并未打开。那道折子萧纵数次修改,方呈到御前,早就记得滚瓜烂熟。

“今年年初,陛下进一步推行公田制,勒令各地田产、户籍必须一一对应。王惇阳奉阴违,放任族人强纳良家女子为妾,并将其父兄强掳府中,改名换姓,充作王家走失族人。”

“王氏霸占他们的家宅田产,逼迫他们跟自己的女儿、母亲、儿媳媾合。如此,既能防止他们告密,生下后代,又能为王家分得良田。”

“自此,父非父,子非子、妻非妻、媳非媳!荆州多少百姓,被王氏折磨到疯魔。恶贼不除,天理难容!”

“王氏男丁确为我所杀,但冯大人说的后宅家眷,并非死于我手。那些都是被掳来的可怜人,我带兵闯进王家后,亲眼目睹她们掐死自己的孩子,而后自戕。”

话落,大殿中仿佛炸开了锅,不敢相信太平盛世有此等悖逆人伦,罪大恶极之事。

“萧大人,可有证据啊?”

萧纵将奏折递过去,“最后一页,有那些女子的血指印。”

冯权挤进人群中,看到了虽已干涸,却依旧触目惊心的血迹,心中大骇。

他这个人向来恩怨分明,整理衣装,朝萧纵作揖。

“在下未明真相,险些诬告萧大人,冯权在此,给您赔罪了!”

萧纵托住他的手臂,“我并未放在心上。”

*

日上三竿,元稚幽幽转醒。

见落梅笑得合不拢嘴,她急忙否认:“你别多想,我俩昨晚什么都没干!”

“什么呀?奴婢是开心,姑爷和萧家平安无事了!”

元稚纳闷,“夫君还没回来,你怎么知道的?”

“大老爷差人过来报信儿了。”

元稚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大伯做事倒是周全,比萧纵这个夫君强多了!

落梅拧干帕子要拿过来,元稚忙道:“别别别,我好多了,可以自己洗。”

元稚趿上鞋子,下床盥洗。

“欸!小心点!”

“木头放那边去!”

元稚听见窗外有男人声音,瞪大眼睛,“外面干嘛呢?”

落梅悄声道:“大丫鬟谷雨跟姑爷告状,说了夫人不给松风院送饭的事,姑爷让窦昭找了匠人,要在咱们院儿盖个小厨房。”

“这事本该小姐跟姑爷说,谁知让她抢了先。如今谷雨神气的很,觉得姑爷盖小厨房是为了她,对着下人颐指气使,一副姨娘派头。要我说,还是找个由头,把她打发了,换个老实本分的来!”

元稚漱掉口中的青盐,拿帕子擦了擦嘴角。

“谷雨和惊蛰都是夫君用惯了的,轻易换不得。而且萧府前几日乱成那样,她都没走,我们此时赶她,不是忘恩负义吗?”

落梅啐道:“她不走,跟主仆之谊可没关系,她是想留下当姨娘!”

元稚一脸云淡风轻,“萧家祖训在那摆着,萧纵不会胡来的。”

“祖训有什么用?你看三老爷,不照样妻妾成群?”

落梅忿忿:“再说了,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谷雨整日照顾姑爷的饮食起居,但凡用点小伎俩,都能跟姑爷睡到一张床上去!”

元稚哭笑不得,“你家小姐和姑爷就这么没用,被个丫头耍的团团转?好啦!别在这杞人忧天了,快跟我说说,昨天你和陈青出去,怎么碰上赵嬷嬷了?”

落梅“哎呀”叫了一声,“差点忘了正事!”

她长话短说:“昨天我和陈青跟踪二少爷的好友,找到了他常去的青楼和赌坊。打听才知,二少爷欠了赌坊三万两银子!”

“我和陈青险些被赌坊扣下,幸好遇到赵嬷嬷,她救了我们俩。”

元稚猜到萧绅在外头欠了债,却没想到他欠了这么多。

但是赵嬷嬷一个老妇人,去赌坊做什么?

难道……

“夫君委托了赵嬷嬷,帮小叔还赌债?”

落梅目露崇拜,“小姐,你真神了!”

“姑爷确实一直在帮二少爷还债,以往都是豹韬卫办的,这次手下跟着姑爷去荆州了,这才委托了赵嬷嬷。”

元稚暗道:怪不得!

萧纵在盛京时,赌坊害怕豹韬卫,不敢对萧绅如何。萧纵一走,赌坊必定追着萧绅要钱,萧绅还不了,就得东躲西藏。

恰逢萧纵在荆州大开杀戒,萧家生死一线。

处于各方监视之下的萧家,最危险,也最安全。

萧绅笃定赌坊不敢登门闹事,于是偷偷跑回家。然而,他不知道赵嬷嬷在帮他还债,所以联合李嬷嬷,来偷账房钥匙。

婆母生病那天,李嬷嬷话里话外透着古怪,现在看来,是有心替萧绅遮掩。

昨日李嬷嬷更是不惜诓骗婆母,也要帮着萧绅算计她,元稚想不通,萧绅到底拿住李嬷嬷什么把柄?

“你刚才说的正事,就是这个?”

“还没说完呢!昨晚赵嬷嬷看到您受伤,一气之下把二少爷欠赌债的事说出来,夫人把二少爷打个半死,自己也气病了。”

落梅憋不住笑:“方才李嬷嬷把钥匙和印信送来了,这次您当家,可是名正言顺。如今,您和姑爷感情也越来越好,正好借着重阳宴,在他面前大显身手,这主母的位子,不就稳了?”

元稚一想也是,不过她之前曾让李嬷嬷负责重阳宴,昨日之事,证明李嬷嬷不值得信任,她不敢再用了。

还有那些为了银子,跳池子里找证据的家丁、护院,她想全轰出去,眼不见心不烦!

不!

不行不行!

元稚拍拍脸颊:冷静!冷静啊!

真轰出去,人手不足,短时间上哪找这么多人去?

重阳宴事关管家权,容不得一点差错,她要想办的漂亮,就得有容人之量。

朝堂之上,也并非全是忠臣,贵在皇帝怎么用。忠臣有忠臣的用法,奸臣有奸臣的用法,家宅同理。